“戏里戏外，都是真的。”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像怕惊动谁。
谢图南呼吸一滞，手指慢慢松开。
江潋把他压进床垫，掌心滚烫。
就在最后一道防线要被突破时——
谢图南的手机响了起来。温柔舒缓的纯音乐，在这安静又隐秘的空间中震荡，倒显得突兀和刺耳。
谢图南一惊，他翻身坐起，甚至感受到了自己额角一瞬间冒出的冷汗。
不应该这样的。
自己明明不喜欢这样。
太快了。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点仓皇：“我去接个电话。”
江潋愣了半秒，随即恢复温柔：“好，我等你。”
谢图南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似乎是他的经纪人王以宁。
江潋仰面躺在床上，右手盖住眼睛，左手点开相册，翻到一张照片，他搂着一个漂亮女孩的肩，女孩抱着一只橘猫，笑得很甜。江潋挪动手指，按下“删除”键，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并没有删除女孩的联系方式，那是他的爱情信条——旧爱不退群，新欢不官宣。
阳台。
经纪人王以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谢图南，自称是你前女友的人把电话打到了我们公司的大老板那里，说联系不上你是因为我们收你手机，收手机是侵犯人身自由权，侵犯艺人人身自由权的公司应该交给警察制裁。大老板让你自己去处理，他说要是处理不好就和你解约。图南啊，你可一定得稳住嫂子啊，你要是走了，我也没工作了，我跟你说，现在找工作难啊……”
前女友？上次给他打电话那个？谢图南已经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王以宁声泪俱下的样子了，他满怀抱歉地开口道：“提前解约是不是要赔违约金？赔多少？”
“150万。”
如果放在电视剧里，唯有“吐出一口老血”才能表现出谢图南此刻的心情。解约是解不起的，只能硬着头皮搞定谢源前女友了。“我去跟她说，另外，她真的不是我前女友啊……”
“不重要了”，王以宁虚弱地打断他，“她就算是你老婆也没关系——只要她别闹事。”
微信里弹出一条好友申请。“我是宋晨雅，现在就在信州。”应该就是谢源的前女友了。谢图南通过了那条好友申请，对方随即发来一个位置。
回到江潋的房间。壁灯还是开着，但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江潋坐在床上，闻声向他这边看来。
“抱歉，经纪人打电话来，说有点急事需要我去处理，今晚没法和你……对戏了。”
“好，听你的。”江潋很平静，和刚刚判若两人。
这段关系发展成这样，究竟是算及时止损，还是功亏一篑？谢图南不知道。但此刻，他知道的是，自己必须捋清楚另一段关系——自己和谢源前女友的关系，或者说，谢图南和谢源的关系。
坐在出租车上，谢图南才突然意识到，穿越过来后，自己一直忙着成为“谢图南”，却从来没有抽出时间系统地全面地了解“谢源”。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爱好是什么？家人在那里？朋友有哪些？谢图南仔仔细细地翻起相册，希望大学生的“临时抱佛脚”文化，可以帮助他窥见蛛丝马迹。
相册似乎被手机的原主人清理过，除了不是风景照就是自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谢图南翻起了手机回收站，竟然还有些照片可以恢复！他赶紧点击“是”。
谢图南下了出租车。经过刚刚的翻阅，他仿佛从上帝视角，窥见了一段爱情的兴衰。
宋晨雅约他见面的酒吧里。
穿越前，谢图南作为李均乔，一直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优等生，从没来过酒吧。然而推门进入，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聒噪的音乐、炫目的灯光和放浪形骸的红男绿女。暗调的空间里，暖黄的壁灯在砖墙上投下斑驳的光晕，像是被岁月浸染过的油画。吧台上一排琥珀色的酒瓶在射灯下泛着微光，调酒师擦拭玻璃杯的清脆声响，与角落里抱着吉他歌手的歌声微妙地共振。
凭借相册里的合照，他在最里面靠窗的座位处找到了宋晨雅。
桌上放着两杯鸡尾酒。宋晨雅看了他一眼，立刻移开目光，满不在乎的样子，然而紧紧抓住高脚杯的指关节暴露了她的伪装。
看到鸡尾酒，谢图南愣了一下：“你不是不爱喝酒吗，我记得你最喜欢的是水果茶。”这是他刚刚在出租车上翻阅聊天记录得到的情报。
宋晨雅皱着的眉头一松，饱满的杏眼充满了诧异，不过随即她目光一暗，眼里的光泽再次消失殆尽：“你经常说，搞不懂为什么有人爱喝这么寡淡无味的东西”，她的眉头又皱起来，“我为你改变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还是要分手？我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够好，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多么熟悉的台词。谢图南回忆起和黎洛分手的那天，自己也是这么卑微地跪求修改意见，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感情的智能产品，随时可以按照用户的需求恢复出厂设置，然后差异化改造。
朦胧的灯光下，谢图南的思维似乎短暂地透彻了，和黎洛、和江潋、和谢源，这些关系自己之所以处理不好，是因为他不懂如何爱自己。
“你说话！”宋晨雅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思维从透彻的无人之境被拉回。回收站里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再一次在脑海中闪现，谢源是个回避型，宋晨雅无疑是个依赖型，一个避之不及，一个求而不得，两个人似乎都不懂得如何爱——无论是爱别人还是爱自己。
“你很好。或者说，就算你有什么不好，也没必要为了迎合我改变什么。”宋晨雅似乎从这话里品出了一点划清界限的意味，她又紧张起来，迅速伸手抓住谢图南的袖子，怕他又一次离开。
缺乏安全感。谢图南只好对症下药，他轻轻地覆住宋晨雅的手，双方都松了一口气——宋晨雅是因为获得了安全感，他是因为宋晨雅长长的美甲不再戳着他的胳膊了。“我现在在这里，不会走。”
宋晨雅重重地点头，她的眼圈红了。
“这段时间，我做得非常糟糕。我躲着你，不回信息，遇到问题就逃开……我知道这让你觉得被抛弃了，觉得我根本不在乎你。”谢图南替谢源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那你在乎我吗？”宋晨雅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显得有些尖利。
“当然。”都在一起好几年了，谢源应该是在乎她的吧？谢图南心想，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承认，我不懂爱，也许我们都不懂，错误的方式会给对方都造成伤害。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所有问题，但我承认问题很大，而且……我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想清楚，在这之前，我们给彼此一些空间可以吗？你随时能给我打电话，就算是在拍戏没接到，下班之后我也会回过去。”
宋晨雅的眼泪流了下来：“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谢图南有点无奈，又有点难过。原来在旁观者看来，恋爱脑是这样的。“那好，我需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起诉和颂娱乐”，他停顿了一下考虑措辞，“和他们对着干，你会受到伤害的。”
宋晨雅结果他递来的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直到这时，谢图南才有心情听酒吧的驻唱歌手在唱些什么。熟悉的曲调，歌词涌入他的耳朵：
如果不是我
误会自己洒脱
让我们难过
可当初的你和现在的我
假如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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