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女的？”李神山严肃问道。
“女的，还有男的。”
“几个人？”
李小娃仔细回想，掐着手指头数，眉心拧紧，最后忸怩回道：“不知道。”说完脸红了。
他数不明白。
李神山翻了个白眼，屈指敲李小娃的额头，嫌弃道：“蠢死了，数数都不会。”
李小娃“啊”了声，小手给自己揉了揉，仰起头自豪说：“我不蠢。我爸说了，那个不会没关系，那个不重要，播种子厉害才是真厉害，我一口气……”
“行了行了，”李神山招手让李小娃闭上嘴巴，“叭叭个没完了是吧？谁让你和我说这个了。”
“我不说了，神山姐，你别生气。”李小娃笑得谄媚。
李神山理了理，当务之急，得先把她哥叫回来。
地离得不远，在家就能行。
于是道：“你和我一起喊。”
“李桃花。”
“快回来。”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喊的嗓子差点劈了，气血上涌，脸上带着点绯红。
今天天气不错，李桃花想着把种子播完，正弯腰卖力干活，家那边就传来两道呼喊声。
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直起身朝声源回，中气十足：“怎么了？”
“很重要的事。”李神山喊。
“有人来找……咳咳…”李小娃喊完嗓子哑了，太卖力了。
李神山让他去倒点水喝。
那边，李桃花最后只听见了“有人”，李神山说是重要的事，看来得回去一趟。
李神山今天穿一身粉色麻布衫，不耐脏，裤脚沾了些泥巴。垂头一看，脚不干净，拎起裤腿连忙到水龙头底下囫囵冲干净。
冲完前后左右甩甩水，找拖鞋穿上。
“神山。”
她哥在叫她。李神山眼睛一亮，冲出房间。
她的焦虑不安在抱住哥哥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李桃花……外边，有人要抢走你。”李神山感受着胸膛的温热，对于上面的泥巴不管不顾，夸大其词道。
“抢走？”李桃花回抱着胸口的脑袋不解问。
李小娃解释：“有人找你，桃花哥。”补充了句，“好多人。”
有人进村了？来这找他的……是她？
“那群阿婆是骗子，不是说外面的人进不来吗？”
看着气急败坏的李神山，李桃花笑了笑，神态自若，安抚般摸摸李神山的脑袋。
李小娃：“阿婆说的明明是难进，神山姐，没说进不来的。”
“李小娃！回你自己家去。”李神山探出脑袋，炸毛了。
李小娃嘻嘻笑，对上李桃花时，笑容顿时凝固。
“小娃，你先回家。”语气明明很温柔，可李小娃却比听过的任何话都觉得恐怖。
缩了缩脖子，蹿回自己家去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李桃花揽住李神山的脖子把人带回房间，在床上坐下。捧起泛红的脸凑近问道：“害怕了？”
李神山双眼委屈地盯着哥哥，摇头又点头，最后耷拉着眼皮说：“我害怕外面的人。”
“我不会被抢走。”李桃花说完，附身轻触了下李神山的唇角，嘴角微扬，指腹滑过面庞，“李桃花是你的。”
李神山跪坐在李桃花身上，抱紧了哥哥，感受着真实的存在。
“有人在家吗？”
李神山听见外面的声音，警觉竖起耳朵。
李桃花也听见了，是陌生人的声音，看向窗外的瞳孔波澜不惊。
李桃花牵起李神山的手出来，站最前面的村长还有身后一群穿奇怪衣服不认识的陌生人。
李神山躲在哥哥肩膀后边偷偷观察，扯了扯嘴角，心里恶狠狠地，好想把这些人踢石子一样一脚一个全都踢出桃花村。
村长老头看着一点也不顺眼，更讨厌，比他家走了的阿婆还讨厌。
就是他把这些人带过来的。识相点应该说：我不知道，不认识李桃花这个人，不知道他家在哪才对！
李桃花没吭声，正打量着这些人。
忽地，一个女人拨开前面站着的人出现在李桃花眼前，她是碎开的，指了指自己，呼唤道：“知阳……是妈妈啊！还记得吗？我是妈妈……”
李神山的瞳孔猛地一缩，拉着衣服的手一紧，耳边嗡鸣，整个世界终于都安静了，仰头呆愣地看向她的哥哥。
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妈妈……哥哥的妈妈？
是她的妈妈吗……
不……不是的…不是的……
李神山躲在哥哥的背后，两只手攥得贴紧，焦急地等待哥哥的回答。
相比起李神山的震惊，李桃花显得平静，对于眼前这个自称自己妈妈的女人，最后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好！”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想到李桃花的反应——平淡。既无愤怒，也没有震惊。
女人平复心情，走上前来，说了自己的情况——她叫江临淇，是他的妈妈，找了他13年。又说当年他被拐走，家里人一直没放弃寻找他，直到今天之前也不曾。
说着，江临淇再次流下了眼泪，带着喜悦，“知阳，妈妈等你太久了，终于找到你了……”没有说完，因为哭得不能自已，黑衣男人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女人。
李桃花静静地看着，认真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这让其他人也摸不着头脑。
李神山在后边不满地小声嘀咕：“什么知阳，明明是李桃花。”
李桃花背过手捏了捏李神山的手心，终于开口，抱歉道：“不好意思，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意思是我不知道你是谁。
李神山在后边终于勾唇笑了，笑的得意。
江临淇提了半口气，轻呼，看向了边上站着的另一个戴帽子的人。
那人眼神示意自己知道，几步上前，走到李桃花边上，掏出工作证。
“你好，我是归州公安机关打拐办的主任胡海洋。是这样的……13年前，你在家门口被拐，拐走你的正是一个叫李大才的人贩子。随后你母亲报警立案，因为当年对于打拐的力度不够，再加上技术不够成熟，所以致使案子横跨13年才得以终结。但……你要相信，不论是我们还是你的母亲，从没有放弃过找到你。”这位叫胡海洋的说完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你看一下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李神山在后面听得仔细，这个人说的她一个没懂，除了李大才……他认识李大才？
李桃花伸手接过照片，上面的小男孩一身灰色休闲衣裤，双手插在兜里，回头微笑看向镜头。
江临淇踩着厚底高跟，小心走过泥巴路，走上前，问：“还记得吗？知阳，这是你……”
他弯了弯月牙，在李神山好奇凑过来前，把照片递了回去，“不好意思，我并不认识他。”
最后抿唇耸了耸肩，“你们应该找错了。”
“不会的。”女人拔高了声音，高尖的声音让李神山的耳朵疼。
江临淇看着眼前这个那么像她的知阳的孩子，心如绞痛，指着照片：“知阳，这就是你啊，怎么可能不是你呢？你再仔细看看。”
李桃花：“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我叫李桃花，不叫知阳。”
“那我们去做一个DNA鉴定，一定可以证明的……”女人说完想拉住李桃花的手，李桃花手背到了后面，躲过了女人伸过来的手。
江临淇面容苦涩，手顿在半空中，后退了几步：“不好意思……”
李桃花指了指外面的人，对江临淇说道：“你们走吧，别堵在这儿了。”
胡海洋叫住了人，镜片下的眼睛闪过亮光，“你真的不认识照片上的人是谁？”
李桃花微微一笑，“不是一个叫知阳的人吗？”
胡海洋点点头应声，“是，没错。”
说完，附耳对江临淇低言。李桃花看着，没一会儿，江临淇说道：“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你了。”
李神山扒着她哥手臂，露出一双眼睛，咧嘴看着这些人终于离开了她家。
她才是哥哥的唯一。
李桃花一转过身，就看见李神山的一张鬼脸，对着外边那一群人。
“李小娃，回你家去，别扒那儿偷看。”李神山喊道。
“好吧。”李小娃知道哥哥姐姐真的有事，缩回脑袋回了自己家。
李神山就知道，那个叫什么知阳的肯定不是哥哥。
“李桃花，那个四只眼认识李大才欸。”
“是吗？”
“你没听见吗？”李神山振振有词：“他说李大才是人贩子……拐小孩，这个老不死的肯定是为了这个被抓了。”
李桃花捏了捏李神山脸上的软肉，说道：“没注意听……好了，不说其他人了。”
“好！李桃花，我和你一起去地里吧。”
“那就一起。”
李神山欢呼，“走咯。”
隔壁屋，李小娃跑出来，“我也去。”
太阳东升西落，暮色四合，黑暗笼罩在桃花村上缘，蝈蝈声不绝于耳。
许是精神紧绷太久，地里又闹腾了半天，回家后李神山眼皮就开始打架。李桃花烧水给人把脸擦了，洗脚时，因为撑不住差点栽洗脚盆里，幸好进来的李桃花眼疾手快双手接住。
收拾完一切，李桃花没有栓门，而是静静地走了出去。
外头只有倾洒而下的月光，眼前黑暗中朦胧的人脸正是白天的那个女人——不，应该说是他的母亲，江临淇。
李桃花不待人解释，开口直接了当：“我是贺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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