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玉站到沈卫檀身旁,沈卫檀朝门展开的方向移了两个位置。
“别扔茶盏……哎,你别扔!——”陆江离见骆玉举起茶盏,惊叫道。
下一刻,她听到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
再睁开眼时,那方才还被骆玉拿在手中的茶盏已化为一堆瓷片。
沈卫檀:“……”
“那我去吧。”陆江离放下托着腮的双手,从桌上拿起茶盏,一仰头把茶水全都灌进喉咙里。
“我无父无母,无所牵挂。”
“你无父无母?”骆玉睁大眼睛,脸上扬起一个难以言喻的笑,接着补充道:“陆妹妹,你何出此言啊?”
陆江离这才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说错了话,小心观察着屋内两人的神色。
骆玉抿着茶水,脸上的笑意淡了又浮出,似乎不怎么在意她的话。
骆玉虽为骆老爷叔侄,却常来扬州,算起来与陆江离同岁,骆陆两家又常有商业上的交往。初入骆府时,陆江离就听到有人称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因如此,他见贯了陆江离“胡闹”的样子,今日一言,不足挂齿。
而随她一同前来的沈卫檀,她的确是看不出来。
骆玉正准备和陆江离说些什么,骆夫人走进来,站在厅堂中间,对三人道:“离儿、阿檀,你们先随丫鬟们到院中休息片刻,我今夜带骆玉去烧纸钱。”
骆玉脱口而出:“侄儿不敢去啊。”
骆夫人双手叉腰,顾不上厅堂里还有陆江离和沈卫檀两个外人,抓兔子般抓起骆玉的脖颈。
“小兔崽子,跟我走!”
骆玉连忙叫了陆江离的名字,见陆江离走到他们身旁,又补了句:“陆妹妹救我。”
骆夫人以男子气概教育他,他摇头晃脑不听,只能妥协带了陆江离。
踏进祠堂的一刹那,陆江离看见跪在骆老爷棺材两侧的男女,顿时触景生情,眼睛蒙上水雾。
在院中的一众骆老爷亲眷中,偏多了个不亲不疏的她。祠堂前的抽噎声此起彼伏,她的哭声却从来没停过。
夜半回房,她路过沈卫檀的厢房,发现还亮着光。
良久,陆江离在窗角看见一个小瓷瓶,闻起来像是药。她不管药之好恶,随手将它收起放进了包袱里。
隔天一早,骆玉代替骆府的丫鬟,主动给陆江离送来了燕窝。
这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没安好心。
陆江离抬头看他,他果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笑着对她说:“陆妹妹,今日还需你替我……”
陆江离点头,心中却是无限的漠然。
“家父与骆老爷素来交好。我虽常在府外,却总听家夫提起骆老爷,其为人慷慨大方、积善行德。”午时长廊里,骆夫人偏过头看陆江离,情不自禁地挽住她的胳膊。
“果真是个好孩子……”骆夫人将素绢布缠在虎口一圈,用手掌轻轻抚摸陆江离的脸颊。
沈卫檀和骆玉跟在她们身后慢慢走,骆玉时不时用余光瞥沈卫檀。
陆江离关上门,径直向梳妆台走,铜镜里是一双红肿的眼睛。若不是有骆府的几个小厮拦着,她极有可能哭晕在那骆老爷的棺材边。
今日种种,她全当是弥补曾经苦埋在心底的遗憾了。
“陆小姐,您在房里吗?”听来是骆夫人的贴身侍僮。
陆江离应了声,他就开了房门,右手的手里提着鸟笼,微躬着身走进来,对陆江离道:“陆小姐,夫人让我将它带过来给您解解闷。”
“有劳了。”陆江离看见他将鸟笼放在靠近床榻边的长桌案上,临退出房门前用手将那无意洒在缝隙里的谷粒扫了个干净。
陆江离将铜镜推远,站起身。
“你说戴了这木簪就真能辟邪?”陆江离从桌上抓了把松子,走到鸟笼处,摊开手掌喂给那只被关在笼中的鸟。
可惜它不是鹦鹉,不能正面回应陆江离,只能将吃完松子剩下的松子壳吐在她脚边。
莫非于它而言,呸呸呸就是嗯嗯嗯的意思?
陆江离摸着它羽毛的手才垂下,便听见支摘窗吱呀响了一声,原本被阻隔在窗外的人声尽数贯进来。她狐疑地探出头,欲起身查看,倏然看见一身素白色的圆领袍。
沈大人?他来干什么?
陆江离才将手里的雕镂木簪放在软枕之下,耳畔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卫檀停在距她半丈的地方。
“陆江离,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沈卫檀沉声道。
陆江离蹙着眉,望向他的眼底是无穷的担忧,“大人,您为什么问这个?”
沈卫檀向床榻处迈了两步,最后站在床榻旁的烛台边自上而下俯视她。
“你不必唤我大人,”沈卫檀一把攥住陆江离手腕,攥得她动弹不得,“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陆江离深吸一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说还不行吗……”
沈卫檀蓦地松开手,陆江离从软枕下取出本书递给他。沈卫檀低头一看,右侧竖相写着的书名是《俗市新话》,字体歪歪斜斜,似乎是眼前人亲手写上的。
陆江离见他一直盯着书封看,尴尬地笑笑,“这是我从一个老道士手里得到的。”
“这书中有一页被我折了起来,你看完就知道我是谁了。到时,要杀要剐随便你。”趁沈卫檀站在床榻边翻书,陆江离在厢房里绕着圈搜罗随身的物品。
她隐约觉得——今日,铁面无私的沈大人绝对会将自己这个异己送去官府。如此想来,她张开五指,仔细盘算起要被砍头的大致日期。
窗塌处久久无声,陆江离不禁回身看。
四目相对,沈卫檀忽而敛了眸,又将那书放回了原本的地方。
陆江离眨巴了几下眼睛,目中的人越走离她越近。
沈卫檀用指骨节叩了叩她眼前的圆桌,陆江离识趣地跨了包袱,理好裙裾随他走。
陆江离:“能替我报个好官吗?我还没挨过板子。”
沈卫檀不说话,反而是在他们二人快走到厢房门口时绕了道,学着她的样子扯下了床边的白色帷幕,自她的梳妆台下取出那破帷帽,随后将这帷幕遮在了上面。
陆江离正纳闷,透过帷幕看见自己手里提着的包袱被沈卫檀拿到手中。
“你做什么?”
“走,跟我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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