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来自罗伊的邀请函，一个私人的小型聚会。
“为阴云彻底消散。”邀请函上仅有这一句话。
艾伦并不明白：“罗伊先生还邀请了我？为什么？”
“因为霍顿吧，”乔治说，“他离开牛津该有三天了。”
艾伦恍然，看向这封邀请函，他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卡洛斯先生他……”
他会松一口气？还是会为此神伤呢？
自卡洛斯被罗伊收留，艾伦曾经跟着乔治见过对方几面。或许是艾伦性格讨喜，又或者是当初的那一顿饭，尽管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不喜交流的卡洛斯对着艾伦，还是愿意多说几句话的。
罗伊曾当着卡洛斯的面，嘲笑霍顿想要买下艾伦的事，那一次艾路十分尴尬，但卡洛斯一直表现得极为冷静，他甚至还安慰着艾伦：“被那个蠢货缠上，应该不是一段很愉快的经历吧？”
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曾经的主人。
但从罗伊不懈余力地描绘霍顿公爵的“丰功伟绩”来看，从卡洛斯偶尔的心不在焉来看，也许事情并不是表面的模样。
只是现在，霍顿公爵真的离开了——带着他新买的好几个仆人。
“去见见卡洛斯吧，”乔治说道，“也许他正需要你的安慰。”
卡洛斯需不需要安慰，罗伊并不清楚，对方从始至终都表现得云淡风轻。但从目前来看，艾伦才是更需要关心的那一个。
在门口看到艾伦的那一刻，本来笑容满面的罗伊就变了脸色。
“我的孩子，难道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现在太不健康了吗？”公馆的会客房内，罗伊正与艾伦面对面坐着，“我甚至以为你的主人正在虐待你，要不然你怎么会瘦成这个模样。”
“抱歉让您担心了，”艾伦说，“我最近只是胃口有些不好。”他手里端着茶杯碟，但完全没有去喝的意思。
回想方才乔治拜托自己和艾伦谈谈的模样，罗伊在心底叹了口气：“你和他吵架了？”那个“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从来都不舍得艾伦离开身边一步的乔治，今天破天荒地说要去逛花园，还带走了休伯特，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艾伦奇怪地看了罗伊一眼：“您为什么觉得仆人会和主人吵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男仆自小就被教导要忠于主人的一切，没有及时执行人的命令都会受到指责和惩罚，更何况与主人发生争执呢？
“那就是他欺负你了。”罗伊说，“否则他不会这么心虚，你也不会这么伤心。”
艾伦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罗伊见状，便知道这就是事实了：“很严重？”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有些误会，等以后我和少爷解释清楚了，一切都会好的。”
“但是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艾伦。”
艾伦低下了头。
“是不能和我说的事吗？”罗伊问道。
“我很抱歉，先生。”事关乔治的名誉，艾伦是准备把那件事带入坟墓的。
“也许……”一直沉默的卡洛斯开口说话了，他坦然地面对艾伦与罗伊的目光，“你可以和我谈谈？”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艾伦的神色被触动了。
罗伊见状，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年轻人。对这两个面容相似的人，他总有更多的耐心和更多的包容。
罗伊的脚步声远去了，卡洛斯回过头来，他将茶杯放在了桌面上，开门见山道：“你们上|床了？”
这一刻，艾伦是多么庆幸他没有喝茶啊，即使如此，他依旧苍白了脸色，语无伦次地说着“没有”“怎么可能呢”这样的话。
但卡洛斯面色平静地看着艾伦，一双眼睛已经洞察了一切。
艾伦沉默片刻：“你觉得我在说谎？”
“很明显，不是吗？”卡洛斯回答道。
寂静的沉默在空气中酝酿。
“你觉得他的爱让你难堪，让你羞耻吗？”忽然，卡洛斯问道。
“这不是难堪和羞耻的问题，他是个贵族。”艾伦说。
“所以？”
“我们不该相爱，也不能相爱。”艾伦看着卡洛斯，“虽然我知道这会冒犯到你，但我还是觉得，这是错误的。”
卡洛斯淡淡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和他是错误的。”
“我很抱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艾伦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说的是同性之爱，并不是针对卡洛斯和霍顿。但紧接着，他听到卡洛斯说了一句让他惊讶的话。
“所以我很羡慕你。”卡洛斯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他的目光是波动的，像是湖面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羡慕……我？”
“为什么不羡慕？我曾经以为我获得了一个港湾，”卡洛斯摩挲着茶杯的杯柄，声音里夹杂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苦涩，“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幸后，在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后，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归属。我从来不需要权势，我想要的不过是最简单、最真实的幸福。但是……现实永远比梦想残酷。”
卡洛斯看向艾伦：“你觉得霍顿爱我吗？”
艾伦一时没有说话，他想到霍顿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卡洛斯是不被在乎的；但想到先前霍顿在高级会馆里发生的事，又觉得他似乎是被在乎的。
卡洛斯微微地笑了：“你看，你在犹豫。”
“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艾伦说。
“还有很多人对他而言是特殊的，他的未婚妻，他的母亲，他的……”卡洛斯住了口，好笑地摇摇头，“算了，说这个干什么呢。”
“说回你吧，艾伦。不止是我，很多人都会羡慕你。”卡洛斯说，“不说那些虚伪至极的贵族，身为下等人的我们，有几个能遇到爱情，又有几个能获得幸福？爱情对我们来说是奢侈品，甚至很多人都不再相信它的存在。但你不一样，你获得了一份最为真挚的爱，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可是……”
“你为什么犹豫？”
“他是一个贵族。”艾伦说道，“对我来说，没什么比他的地位和名誉更重要的了。”
“霍顿也是一个贵族。”卡洛斯不以为然地说，“只要有足够的权势，再荒唐的爱情也毁灭不了一个贵族。而且那些宴会时发生的事情，身为仆人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再光亮的镜子，不经过擦拭也会蒙上厚重的灰尘；再艳丽的玫瑰，衰败的时候都会引来食腐的苍蝇。贵族呢？这看似高贵优雅的人群，背后又隐藏着多少的腐朽和堕落呢？有多少次，艾伦在庄园的花园中听到了男男女女放荡的声音，他们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和妻子，为着一时的诱惑甘愿躲入恶魔的池沼。
“贵族的名声永远比我们想象中复杂。”卡洛斯说道。
“我知道，但是……”
“我的朋友，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犹豫？”卡洛斯问道，“看着我的眼睛，你厌恶他吗？你认为乔治·卡文迪什的爱是什么恶心至极的恶果吗？”
乔治迫切地渴望着艾伦的爱，现在，卡洛斯身为一个旁观者，也逼着他去承认那份爱。
艾伦痛苦道：“保持不变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去承认这份爱会带来多少磨难，它会给少爷带来多少伤害，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只知道两个原本可以幸福的人正在偏离轨道，”卡洛斯寸步不让，“尤其是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人造成的。”
“艾伦·霍华德先生，你为什么能如此傲慢？傲慢地定义别人的幸福，傲慢地拒绝别人的心意，傲慢地逼迫你的主人走一条他根本不愿意走的路。”
“这样逼迫我的你，难道不也是一种傲慢吗？”艾伦反问道。
“如果你打心底里不爱他，那我的确是傲慢。那么，你真的不爱他吗？”卡洛斯盯着艾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艾伦呢？他捂住了脸，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还在走感情线。
唉，艾伦是一根顽固的木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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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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