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来死了。
那枚子弹穿过了他的眉心,上一刻他还在挣扎,这一刻他已经成为了一具死尸。没有任何活力,再也不能呼吸的,
死尸。
我既庆幸,又害怕。
庆幸的是,我们找到了他,找到了他的破绽。
害怕的是,这种命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会降临到我的身上。
我爸是积水村的村长,操持着村中的重要事务,所以我和那些穷困的普通村民不一样。我从小就接触了网络世界,知道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同时,也产生了一些好奇……
我看向我的叔叔——李安业,他也看向了我。
罪恶终将藏无可藏,暴露在光下,接受最终的审判。
面具人走向舞台,娴熟地转了一圈手中的枪,然后用枪口挨个指向我们四个。
“第一个故事真精彩啊,尤其是结尾,砰!”他说着将没有任何保险的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呵,真是个疯子啊。
但遗憾的是,枪没有响,我们只能看着他在台上继续癫狂。
“希望第二个故事也能这么精彩,来,时间留给你们!”说完,他用枪指向周孝男,我这才发现周孝男醒了。他脸色苍白,断了一半的手臂还在流血,缠绕的绷带被染得通红。
周孝男被砍掉了一只手,老实了许多,他看面具人的枪指向自己,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肉也跟着抽搐。“什……么,要干什么……”他结结巴巴道。
我心一动。周孝男不知道游戏规则,不知道必须在故事中说实话。如果不告诉他这点,他就在故事中说谎,那么这一轮死的就一定是他了。
想到这,我立马抢过面具人的话,对周孝男说:“讲故事,只要围绕他给的词讲出故事就行。”
“讲……讲故事?我不会……不会讲故事啊。”周孝男哆哆嗦嗦道。
“你就随便讲一讲就行,内容……”
砰!
一声枪响忽然炸开,我吓了一跳,看向台上开枪的面具人。
他将朝屋顶空放的枪放下来,指着周孝男,阴笑道:“会讲故事的人才能活下来。”
周孝男吓得连连点头:“会讲,我会讲,会讲……”
“听好,你的关键词是:牛大花、得病死亡。”
周孝男额上吓出了汗:“牛大花,牛大花具体是咋死的我真不知道。村里大家都说牛大花得的是肺癌,好多人说她生完孩子就开始咳嗽,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两年前严重了,人就没了。但……但我听说她得的是那个方面的病……”
“你他妈在胡说什么?”李安业忽然打断他。我看向李安业,他气得满脸通红,嘴唇也在剧烈发抖。
也对,被戴绿帽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但是……
周孝男牛脾气上来了,理直气壮道:“她就是不检点,和许多男人都发生过关系。就连牛大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个死鬼丈夫的种。”
李安业还想说什么,被面具人一挥手打断了。他用枪指向我:“下一个是你。你的词是:牛大花、本性。”
本性?牛大花的本性?
真的像周孝男所说的那样,她水性杨花,勾引村里的男人吗?
我看着那个指向我的黑黢黢的枪口。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牛大花……牛大花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她……她和很多男人发生过关系,但并不是她自愿的……包括她和孙老头结婚时,当夜她和别人发生了关系,也不是自愿的……孙老头知道后就抑郁了,毕竟他攒了那么久的钱,最后买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扣自己头上,最后生下来的种也不是自己的。”我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讲错了哪一个地方。
“够了。”面具人打断我,接着用枪指向赵有福道:“你。关键词:牛大花、来历”。
赵有福又吓得一哆嗦:“讲……俺知道的俺……俺都讲出来。”
“俺……俺们村特别落后,四周没山没水的,俺们也只能种种地。有一次,村里来了一个人,带来了一个被迷晕的姑娘。村长把那人拉过去嘀咕了半天,最后把那姑娘留下来了。而且从那以后,村长经常带几个村里的人出去。俺听说,是去拐卖去了。牛大花就是这么来的。”
“牛大花真名不叫牛大花,这个名儿是孙老头起的。听村长说,牛大花原来还是个大学生呢,有文化,也有骨气。孙老头买了牛大花,但是不敢碰她,一碰牛大花就要寻死。后来村里的……有一个人出了个主意,如果牛大花不听话,就砍掉她的四肢。女人嘛,就是生生孩子,干干活的。她如果不愿意,就让她生个孩子,生完后杀了就行了。”
“孙老头听了这话,回家就剁了牛大花一只手。谁知这招还真是管用,牛大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疯不闹了,孙老头也就美滋滋地和她举办了婚礼。”
“谁知道婚礼当晚,孙老头被灌得烂醉,一宿没起来。第二天醒过来,新娘已经被糟蹋了。孙老头问是谁,牛大花也不答应,像是傻了一样。孙老头从那以后就抑郁了,整天找我喝酒,喝多了就回家打牛大花撒气……”
“好了。”面具人伸手打断了他。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面具人伸出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最后,你。”面具人转向李安业。“你的词是:孙大力、和李安业的关系。”
李安业大概也没想到,到他这儿题目忽然变了,但他不愧是村里的支书,略微一想,故事就脱口而出:
“说实话,孙大力和我关系并不好。我不喜欢这个孩子,他有时候神神叨叨的,有时候又像个霸王,在村里四处惹祸。村里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他。我只想娶牛大花好好过日子,孙大力对我来说,是个拖油瓶。我讲完了。”
面具人低着头安静了几秒后,忽而抬头道:“你们还真是聪明,在这第二段故事中,没有人说谎。”
我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会有人死了吧。
“但是!必须要有人去献祭才行,必须有一个人死啊,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既然这篇故事的主角是牛大花,那我们就来谈谈牛大花的死吧。实不相瞒,杀了牛大花的凶手,就在你们当中!三分钟,找出他,你们就活。否则,你们都要死!”面具人刚一说完,整个厂房又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操,又来。”我低声骂道。
“啥凶手,俺不知道啊。”赵有福说。
“别他妈废话了,那个王八羔子只给我们三分钟,再不说正事,咱们他妈都得交待在这。”李安业大声骂道。
“他他妈刚才是不是说,找到凶手,我们能活。找不到,我们都要死?这不就是说,无论如何,凶手都一定要死吗?”
“对啊,那凶手就快承认算了,省得要死还要拉上我们这些垫背的。”赵有福道。
我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是啊,叔,你就承认了吧。你天天都打牛大花,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那牛大花肯定是被你失手打死的。”
“放你娘的屁,你个小王八羔子胡说些什么?”
“你娶牛大花根本不是为她好,你就是想找个人发泄!你看牛大花好欺负罢了!”我越说越激动,其他两人也被我带动起来,开始指责李安业:
“老李,凶手怎么都活不了的,那个戴面具的小子啥都知道,你看在平时我们对你还不错的份上,就承认了吧。”
“是啊,俺还有八十岁老母在家,俺想活着回去。”赵有福说着,竟哭了起来。
李安业被搅得忍无可忍,最后一声怒吼:“够了,全他妈给我闭嘴。我他妈知道凶手是谁!”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我是打了牛大花不假,可我根本没把她往死里打!真正整死了牛大花的人,是……是……”
我感觉心跳都要停了,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滞。
“是他妈的李建树,是我亲侄儿啊!”
我的心一下跌到谷底。
怎么会,他怎么知道的……
不对,他不可能知道……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才……”我感觉后背都被汗浸透了,说话也不由自主结巴起来。
“我看见了。你拿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事,往她身上招呼……还掐她脖子……最后她一口气没上来,就……”李安业越说声音越小。
灯忽然重新亮了起来。面具人站在台上,手里还是那把枪。
“你们决定好了吗?”他说话,声如勾魂的鬼。
我不想就这样死掉。我开始剧烈地挣扎,可如同蚍蜉撼树,起不到一点作用。
“决定好了。就是……就是李建树。”李安业面色惨白道。
其余两人不作声,似乎也默认了这个答案。我脑子轰隆一响,如一滩烂泥般,颓然瘫在椅子上。
某一刻,我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出了窍,正浮在一旁,沉默地旁观着这一切。
我看见,面具人举起枪。
我看见,那把手枪里,射出黑黢黢的子弹。
我看见,那颗子弹穿过了我的眉心。
我看见,我的眉心里汩汩涌出鲜红的血。
我看见,我的瞳孔开始扩散,我的眼神永远定格到了这一瞬。
一如当初,我身下,牛大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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