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焱的指尖刚刚翻找线索的沾上了灰尘,萧木桐激动地抓着他的手,他也没出声提醒,反而轻轻搓弄萧木桐的袖口,把灰尘尽数蹭在了他的衣服上,不动声色地说:“最近新京市风沙大,屋子里灰尘也多,这间教室好几天没打扫,课桌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但是你们看这两条线的位置是没有灰的,说明前不久还有东西在这里摆着,只是现在不见了。”
萧木桐抓着抓着,总感觉哪里有些别扭,他的目光向下移,发现自己正抓着祝焱的左手。
那只受了伤的左手。
祝焱仍旧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高谈阔论,看上去没有丝毫不适,萧木桐几乎要怀疑那晚快要死了的另有其人。
祝焱接触到他的目光,手指下意识地颤了一下,以为萧木桐发现了自己在偷偷用他的衣服擦手。
偏偏着一丝颤动被萧木桐逮了个正着,他强势地把祝焱的左手拉到自己面前:“你的胳膊好了?”
祝焱挣扎着想把手收回去:“好多了,只是小伤。”
萧木桐狐疑地打量他,现在离案发不过刚过去一天,而且祝焱在SCPB局里陪他熬了通宵,连药都没来得及换,那么深的一道刀口,就算科研部炼的是灵丹妙药,祝焱一具凡人之躯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给我看看。”萧木桐说着就要撸祝焱的袖子。
祝焱手急眼快一把按住萧木桐的手,瞥了一眼楚亿元,再看回萧木桐的眼神里竟带了一丝祈求,他小幅度地晃了晃萧木桐的手,压着嗓子:“这个等会再说。”
祝焱微低着头跟他说话,睫毛乖顺地下垂,在眼睑扫出一片阴影。萧木桐习惯了祝焱句句话里带刺的风格,还是第一次见他向自己正儿八经地示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直愣愣地任凭祝焱推开他的手。
楚亿元完全没注意这边小小的争执,她现在对祝焱的信任度暴涨,端起通讯器就开始对着桌子“咔咔”拍照,一边还问祝焱:“但是这也太细了吧?这两根线会是什么东西?”
祝焱整了整衣袖,露出稍显困惑地表情,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错过了最佳时机,话题就这么被岔开了,萧木桐只好把注意力放回案子上。他往椅背上一靠,环顾教室一圈,颐指气使地使唤祝焱:“你把你身后那张桌子上的明星小卡拿过来,对,连着展示架一起拿。”
大概是怕萧木桐又想起他的伤,祝焱这次没有任何异议,无比听话地拿了过来,萧木桐接过那张明星小卡。卡片装在一个透明的硬质卡套里,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同材质的展示架,支着两条细腿。萧木桐把展示架放到那两条线上,严丝合缝。
萧木桐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怎么样?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吧?”
楚亿元看萧木桐的眼神都不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不会吧你也追星?”
萧木桐理直气壮地给人扣帽子:“唐清鱼桌子上天天摆着一堆,你们真是一点都不关心的同事。”
这次终于触及到祝焱的知识盲区,怎么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设定:“额,你是说……这个重要线索是明星小卡?”
萧木桐的无语溢于言表,一声“土”就要骂出来了,可没等他解释,祝焱就先自己想明白了:“不对,展辛遥看着不像会追星的人,难道是其他人的照片?或者什么对他意义深刻的东西?“
还行,萧木桐把一腔吐槽咽了回去,虽然意识有点跟不上时代,但智商依旧在线。
“把东西找回来不就知道了,”萧木桐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原位,双手支着椅背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不等人,到午休时间了,楚亿元去调监控,祝焱跟我去见见李飞棠。”
……
他们是在教室里见的李飞棠,圣西中学的午休时间很长,别的学生都出去吃饭或闲逛了,只有他一个人在教室里。
这个男孩身材单薄,校服衬衫有些晃荡,长相可以算得上漂亮,唇红齿白,生了一双杏眼,有些女相。
教室门大敞着,萧木桐还是礼貌地停在门口,先敲了敲门。
李飞棠听见声音,只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萧木桐向来把沉默当默认,拉着祝焱就进了教室,自觉地倒着跨坐在李飞棠前面的位置上,祝焱什么都没碰,只是轻轻靠在了桌边。
李飞棠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把他们当空气。
萧木桐跟这个班的班主任了解过李飞棠,他成绩特别好,在文科里没掉下过年级前五,是天赋不足但足够刻苦的典型,每天别人午休出去吃饭的时候都留在教室里啃面包学习。
萧木桐趴在椅背上,用胳膊垫着下巴:“你好,你就是李飞棠?”
李飞棠手里的笔停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做不下去就别做了,”萧木桐手指点上李飞棠的学习平板,“这里都抄串行了。”
李飞棠连忙把那行写错的式子撤销,电容笔点击屏幕发出“嗒嗒”的响声,做完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和萧木桐对视,他的眼皮微微颤抖,抿着唇,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敢跟萧木桐说话:“校长说您,您们想问我一些事情……要问什么?”
这样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实在不像一个富家子弟,那些人是天之骄子,从小便生活在别人的吹捧和羡慕中,个个拿鼻孔看人。
“你是资助生?”萧木桐问。
李飞棠的视线飘忽着从萧木桐脸上移开:“不是。”
不是资助生,萧木桐看着他桌面上廉价的破旧文具和好几年前的旧款平板,心想,难道是普通家庭举全家之力托举上来的?图什么呢?连普通私立学校都没上过的萧木桐不理解,他没觉得公立学校有什么不好,反倒是硬上贵族学校对普通学生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他们在身边人过于耀眼的光环下会变得愈发自卑,愈发怯懦,愈发不敢抬头。
就像现在的李飞棠。
这样长相阴柔,没钱没势,性格软弱又恰好学习不错的男生很容易成为被霸凌的对象。
萧木桐斟酌着词汇,徐徐深入:“你认识高二三班的薛最吗?”
“认识,他妈妈来学校闹过好几次了。”李飞棠的眉眼依旧温顺低垂,但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萧木桐带入一个内卷型学霸的角度感受了一下,有个人五次三番地在自己学习时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大吵大闹,确实应该厌恶。
“我听说他经常找你麻烦?”
李飞棠似乎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交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用指甲扣着电容笔上的胶套,露出袖口的一截手腕上隐约有些青紫的痕迹。听到萧木桐的问题,他的第一反应先是疯狂摇头,摇了两下复又顿住,犹豫片刻,幅度极小地移动了一下脑袋,好像是点头。
楚亿元不在,安抚证人情绪这个需要细腻情感的重任就落到了祝焱身上,他努力夹出自己最温和无害的声音:“可以和我们说说吗?现在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了,你不用害怕,或者如果还有其他人在欺负你,你也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你说得对,”李飞棠声若蚊蚋地自言自语,两人没听清,刚想询问,李飞棠忽然抬起头,朝他们露出一个微笑,眼睛弯弯的,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你说的对,他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这个笑颜冲淡了他周身畏缩的气质,宛若冰河解冻,但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李飞棠就又低下头去了:“抱歉,死者为大,我不应该这样的……”
萧木桐不禁暗自感慨这小孩也太能忍了,要是天天找他麻烦的死对头死了,他高低开瓶香槟庆祝。
鉴于李飞棠很可能没钱买香槟,那就开瓶五块钱的罐装啤酒吧。
李飞棠好歹是愿意开口了,萧木桐趁热打铁:“你知道薛最为什么总是找你麻烦吗?他和你有什么过节吗?”
“不知道,因为我长得太好欺负?或者因为我没什么朋友总是一个人?还是只是因为我没家世没背景,欺负起来很容易?”说到最后,李飞棠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他们这些混日子的富二代不都是这样吗?”
祝焱抽了几张身后桌子上的纸巾,放到李飞棠手边,顺势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见李飞棠没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便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柔声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萧木桐连连咂舌,心说装起贤良淑德来,祝焱称第二,谁还敢称第一。
李飞棠抓起纸巾,胡乱抹着眼睛,顺着祝焱的动作点点头,再抬头时,脸上没有泪痕,只有眼尾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不是,你就没想过报复回去吗?”萧木桐计上心头,像个同龄的高中毛头小子一样打抱不平,“要是我就偷偷往他书包里扔热化了的巧克力和开了封的辣条,不咬人还不能膈应人吗!”
祝焱:“……”这种幼儿园级别的报复方式也就萧木桐这个二货能想出来了。
李飞棠咬着下唇,目光在萧木桐和祝焱之间徘徊,最后不知是不是被萧木桐过于真诚愤慨的眼神骗过了,赴死一般地往前探了探身子。
萧木桐立刻会意,把耳朵凑上去,只听李飞棠在他耳边小声说:“其实……有一次的,但只有那一次。”
纯情处男萧木桐刚出新手村就遭遇顶级魅魔,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ps:第14章《他说(十三)》开头有部分情节添加,请注意查看,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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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说(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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