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镜霜在实验室待到年三十下午才完成论文。
小年过后，她意识到时间不够，将已经放假的邵应礼喊过来，帮她做一些小实验。
两个人忙活了三天，周镜霜顺利结束拖了大半年的论文。
点的外卖正好送过来，周镜霜取回来，将其中一杯热美式递给邵应礼，和他道谢：“这几天辛苦了师兄。”
邵应礼喝一口，咖啡因让泡在数据里的脑袋清醒不少，“我以为今年能偷懒几天，过个轻松年，没想到冒出你这么一茬。”
周镜霜没觉得不好意思，十分理直气壮地说：“同门师兄妹，以前帮你那么多次，现在该还了。”
想起之前欠下的债，邵应礼笑了笑，“这几天有种回到我们本科那会的感觉，每天窝实验室，几天熬下来，人像去拾荒回来的，老师就在后面唠叨，让我们赶紧拾掇睡觉，别实验做好了，男女朋友没了，命也没了。”
提及本科那会，周镜霜也很怀念，读喜欢的专业，有一群拥有共同梦想的同窗，还有看似严厉但很慈祥的老师。也是因为本科这样平和的氛围，才让她坚定继续深造的决心。
邵应礼侧眸看着自家小师妹，感慨道：“当年我们那群人，虽然都很热爱这个专业，但是老师说过，其他人或多或少会分心，会有杂念，只有你是最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的。”
周镜霜握着咖啡杯，热量源源不断地从塑料杯子上传递过来，她望着实验楼前一排高高的梧桐树，淡声说：“不是的，我也有私心。”
当时曲溯阳和她上了同个大学，又住在同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开始他总是找机会和她共处，试图解释令他们决裂的事。可二十岁左右的周镜霜什么没有，傲气最多，不愿意低头听他解释，更不愿和他有任何独处的机会。哪怕后来会去帮他教训说闲话的人，但在他面前，总是孤傲冷漠的。
所以她装作学业繁忙，时常教室、实验室、寝室三点一线，除了陪外公外婆没有其他闲暇时间，让曲溯阳以为她没有精力再顾及学习以外的事，慢慢的，他不再尝试向她解释，变成沉默地陪伴和守候。
久而久之，周镜霜也习惯和实验室、数据为伴。
“哦？”邵应礼摸着下巴琢磨，“让我来猜猜，是不是以学业忙碌为借口，在躲曲师弟？”
周镜霜幽幽瞟他一眼，没说话。
邵应礼知道自己猜对了，不怕死地追问：“你现在和曲师弟算和好了吧？算吧？所以当初到底因为什么事，让你一口气憋了这么多年，也让彼此错过这么多年？”
周镜霜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噙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反问：“不如你先告诉我，当初为了追随林学姐，出国留学，最后也没能抱得美人归，还在外面漂了好几年，是什么感受？”
要戳痛点是吧，哪能她单方面被戳，当然是互戳带劲。
邵应礼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问了，真是怕你了，当年就不该给你打电话。”
周镜霜再添一句：“嗯，我也不应该特地飞过去一趟陪一个失恋的人耍疯。”
邵应礼摇头，“得，以后你和曲师弟的事，我啥也不说了。走走走，回家吃年夜饭，满屋子的试剂味道，好闻啊。”
收拾好离开学校，邵应礼将周镜霜送到小区门口，手往后伸，拿了一封利是，“就不送你进去了，新年快乐，师妹。”
周镜霜看着红色喜庆的利是袋，挑眉一笑，拿好收下。
这是他们当年实验室的传统，过年的时候，高一届的师兄师姐要给师弟师妹发红包，老师则给最高届的学生发。胡老师的学生很多，属周镜霜前后几届的关系最好，这个传统延续至今。即便是邵应礼出国那几年，也会通过各种方式给周镜霜送红包。
周镜霜知道他明天才回老家，今晚肯定是一个人，于是邀请他：“走吧，去我家吃年夜饭，就当这几天你帮我做实验的报酬。”
“我这三天的报酬就只值一顿饭？周镜霜，你不要太过分。”
周镜霜解开安全带，“我外公外婆和你研究所投资人准备的年夜饭，你觉得值什么价？”
两个是长辈，一个是金主，邵应礼无话可说。
“还是不去了，你们一家人，我一个外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周镜霜绕到驾驶座给他开门，“没有哪个外人会给我发七年红包。”
邵应礼听懂她的意思，没挣开，任她拖着。
外公外婆住的还是之前的独栋楼房，周镜霜和曲溯阳结婚那年翻新了一遍，外头的小院子还留着。这两天一直在下雪，院里有积雪，大概是曲溯阳不给外婆扫，积雪挺多。
再走进去，就看到伫立在雪地中，哆啦A梦形状的雪人。
周镜霜停住脚步，仔细打量这个雪人。
邵应礼也瞧见了，轻轻摇了一下雪人脖子上的铃铛，清脆的一响，夸道：“现在的孩子手越来越巧了，走远了瞧，还真以为叮当猫来了。”
周镜霜拍掉他的手，十分小气地说：“别乱碰。”
“干嘛，又不是你的。”
“在我家门口，就是我的。”
邵应礼小声嘀咕：“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霸道呢。”
周镜霜领着他进屋，外婆正好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霜霜回来啦。”然后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个红包，“来，压岁钱，又长一岁，外婆祝你学业有成，感情美满。”
周镜霜收下今天第三个红包，第一个是曲溯阳给的，一大早放在床头柜上，一个丰厚的红包，一条铂金项链。
她抱了抱外婆，把自己准备的新年礼物也拿出来，是一只玉镯，托朋友从行家那买来的，“我也祝外婆，往后的日子都能顺心如意，开开心心。”
“好。”董毓书稀罕地摸着镯子，“你外公没有吗？小老头可是要生气的。”
“当然有，等会给他，对了，”周镜霜拉来邵应礼，“外婆，这是我师兄，邵应礼，他一个人过节，我就把他叫过来了。”
邵应礼礼貌地和董毓书打招呼。
“小邵你好，之前听霜霜提起过你。来，我们去客厅，霜霜，小阳在厨房，你去泡杯茶出来。”
周镜霜看一眼往客厅去的两人，抬脚走向厨房。
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牛肉味，还有牛肉丸汤的味道。果真，桌上的电磁炉正煮着牛肉丸，旁边放着几盘切好的牛肉和其他火锅食材。
周镜霜取个杯子，到曲溯阳那边洗，“晚上吃牛肉火锅吗？”
听到声音，曲溯阳才知道她回来了，手动作没停，扭头看她，“对，这两天又降温了，外婆说想吃点热乎的，就准备了火锅。一个牛肉火锅，一个是辣锅，还要其他口味吗？”
“够了。”周镜霜挑了绿茶，夹一点放到茶壶里，“就我们五个人，多了吃不完。”
曲溯阳洗菜的手一顿，“五个人？”
周镜霜往茶壶里倒入热水，盖上盖子，“忘记和你说，我把师兄叫来了，晚上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哦，好啊，人多热闹。”他低头，继续洗菜。
听出他有丝微变化的音调，周镜霜笑了笑，转移话题，“外面雪人是你堆的？”
“嗯，之前在医院答应你的。”
“吃完饭早的话再堆一个吧，我也好久没堆了。”
“好，装饰品还剩挺多，够再堆一个。”
周镜霜把茶倒一杯，端出去，邵应礼和外婆聊得正开心。见她出来，外婆起身要去厨房，“我去帮小阳，你陪着小邵。”
“好。”周镜霜把茶放到邵应礼面前。
邵应礼喝一口，啧一声，“有点苦。”
“嗯，多聊了几句。”
邵应礼闭嘴。
年夜饭不仅有火锅，外婆还做了其他菜，凑起来满满一桌。
曲溯阳还在禁酒期，这回没了徐作，多了个邵应礼，也能陪外公喝酒。
三个男人谈天说地的，话题一个接一个，周镜霜和外婆都吃饱了，他们的话还不断。
她和外婆下了饭桌，到客厅喝茶。
沙发左手边是一面大落地窗，周镜霜冲着茶，隔几分钟就望一眼。
外婆注意到她的动作，笑眯眯地问：“在等下雪？”
周镜霜端一杯茶放到檀木碟子上，点头。
“小阳不是给堆了一个吗？”
“那是他堆的。”
外婆笑而不语。
八点半，空中终于飘起小雪花，周镜霜冲了三杯茶，端到饭桌上，放一杯在曲溯阳面前时，垂眸瞥他一眼。
回到客厅，没多久，曲溯阳就出来了，往窗边走，“镜霜，下雪了，堆雪人吗？”
在外婆含笑的眼神里，周镜霜点头。
“我去拿东西，等我一下。”
“嗯。”
曲溯阳把剩余的装饰品拿下来。
他负责把雪扫到一处，周镜霜负责团雪球，团好了，曲溯阳给她搬上去。
剩下的就交给周镜霜了，按她的喜好，自己装饰，他站到台阶上看她。
玩雪的人很认真，看人的人也很认真。
没多久，视线里出现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邵应礼自己拿一杯，给曲溯阳端一杯，“外婆泡的蜂蜜水，让你暖身体。”
曲溯阳接过，“谢谢。”
两人安静站了一会。
曲溯阳喝掉半杯蜂蜜水，先开口：“师兄，我能问你件事吗？”
“你说。”
“镜霜大四那年，是不是去过一次德国找你？”
邵应礼惊讶，“你知道？”
“知道一点。”
“说出来怕你笑话，”邵应礼觉得有些闷，松了松领口，“我当时，失恋了，学业也不是很顺，一个人去酒吧喝酒，回家路上，给她打了电话。我也没想到，她第二天就来了。很讲义气，对吧？”
虽然周镜霜说曲溯阳很信任她，但他怕两个没长嘴的人有隔阂，最后一句还是解释一下。
曲溯阳看着周镜霜忙碌的身影笑道：“是啊，她对看重的人一直很讲义气。”
邵应礼试探道：“镜霜说无论怎么样，你都会无条件相信她，我应该没记错吧？”
曲溯阳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相信是一回事，吃醋是另一回。”
“这样啊？”邵应礼决定再帮他们一把，“你这样的好脾气，遇上这种事都知道吃醋，放镜霜身上，啧啧……”
曲溯阳皱眉，“镜霜脾气不坏。”
邵应礼：“……”
“抓好重点可以吗？”
曲溯阳恍然，侧眸疑惑地看他。
今日份美食：牛肉火锅。
不知道为啥，我比较喜欢吃四川/重庆火锅，牛肉火锅不太喜欢，但是外地人好像还蛮喜欢的，可能是我吃腻了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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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一年（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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