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赌局

谢清一边趟水过溪,一边想着案子。

前方的林穆笙牵着马,远远望向林子尽头升起的几缕炊烟,道:“我们既然出了虎头岭,再回头找县令的遇害之地便太过遥远。不如先到前方的村子里探探情况,他们生活在此地,想必对匪帮与匪帮的仇敌有所了解。”

谢清还未应声,只听有人吹了一声响亮的哨子。

昨夜与他们分离的大胡子捕快——季含就站在前头。

此人肩上随意缠绕着一片破布,染了血,看起来在匪帮的袭击中受了伤。在他身侧,还有另外几名浑身粘着树叶的狼狈捕快。

谢清回头看了一眼浑身毫发无伤只是湿了裤脚的林穆笙。

后者自信一笑:“我可真是身手矫健啊。”

谢清仿佛看不见他一般绕了过去。

一行人逐渐来到了山谷间的村子中,村口的旗旌上写着“全福村”。

林穆笙叉着腰把马拴在一旁:“我记得沿着溪流走便能到达江北驿站,可近日大雨,溪流改道,竟然把我们引错了路。鹭州地界似乎没有这个村子。”

谢清不清楚鹭州的地理风貌,她和捕快们看向村子里。

全福村虽然地处深山,却是个富裕又热闹的村子,亭台楼阁重叠而上,无不装饰着精美的金饰。

几人寻得一家客栈,未歇下脚,便听老板招呼道:“哎呀呀!山外人,稀客呀!想必各位也是来全福村淘金子的吧!”

一说“金子”,谢清和捕快们便想到了县令之死。众人交换了眼色,决定在此地细细探查一番。

“老板,此处当真有黄金?”林穆笙问道。

客栈老板掏出一枚金令符,拍在桌面上:“金子多如土。你们也想要啊?这不巧了么?日落后祥云酒家将要开赌席,庄家是咱们这儿的金矿头头‘钱老爷’,钱老爷最喜赌局,若是能赢过他,他便赏你一车金子!”

说着,客栈老板端详起了他们:“诶呀,几位的打扮……像是官府中人?此处虽能设赌局,可钱老板与官府的老爷们不对付,你们若是去了,赌局怕是开不起来咯——”

谢清眉头微抬,钱老爷既是金矿主,又与官府有怨,嫌疑甚大。

林穆笙轻哼道:“他不让?我偏要去,我倒要看看这位钱老爷是何方神人。”

客栈老板摆摆手,说:“小兄弟,别怪我没劝你,钱老板的人你可打不过。若是一定要去,也得换身装束扮作普通人,更不能一大伙人一同前往。”

季含接着老板的话道:“不如……我们就找几个人扮作赌徒率先潜入?”

“可是……”捕快们目目相觑,纷纷笑起来,“我们这幅模样,怎么看都不像赌徒啊。”

谢清默默地看了一圈,这伙人还真是一身正气……她的目光转了转,最终停留在林穆笙的身上——

那家伙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嘴里还叼着不知哪来的草叶。

“就你了,穆笙!”季含大手一点,把林穆笙激得嘴里的草叶都掉了。

其他捕快们也幸灾乐祸地附和起来:“哈哈!林兄若是换一套贵气点的衣裳,或许还能被钱老爷当做好赌的有钱人接见呢!”

林穆笙反应倒是快,马上揪住了害他被选中的罪魁祸首:“那我要谢青跟我去!查案的事情,还得有谢兄在场嘛——”

谢清冷静的神色微变,紧张地推拒着。

林穆笙使坏似地笑笑:“你演我的随从!”

谢清嗔目而视,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这世上哪有没法替主子说话的随从?

然而林穆笙偏要为了先前那点小矛盾刁难她,挑眉哼道:“喂,我昨天可是从匪帮手下救了你的命,难不成你小子对恩人有意见?再说了,你不跟着我行动,还有谁能明白你想说什么?”

谢清心里一凉,林穆笙倒是说到她的痛处了,谁能料到知心人同时也是“仇人”。她此时最想知道为何林穆笙这种人也识得手语。

于是在捕快们的怂恿和逼迫下,谢清和林穆笙你不情我不愿地进入了裁缝店。

全福村的裁缝店与别处的不同,店里金碧辉煌,每件衣服的绣线中都纳入了金丝,闪着别样的光点。

谢清只是扮作护卫,被店老板用一件他人卖掉的灰布衣裳糊弄过去。她身材纤瘦,套着宽大没型的衣服宛如穿了个麻袋,袖子都垂到了膝间。

她换了衣裳出来,也没人在意,她忍不住瞧四周挂着的那些漂亮襦裙。金缕轻纱,五色齐全,像她从前穿的那些一样。

谢清还在默默地为如今的窘迫难过,忽地忽地听见里屋的门被打开,捕快们随之爆发出一阵赞叹声。

“哇!林兄,风流倜傥啊——”

“看看,这风度,这气质,林兄就是厉害!”

听到一句句夸张的追捧,谢清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林穆笙究竟给他们下了什么迷药,值得他们这样夸赞。

“喂,谢青!”林穆笙叫她,“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谢清这才慢腾腾地抬起头,眼神一亮,见林穆笙穿着翠色织金彩锦袍,一身清新的水绿色,金线织成的竹叶从领口细碎洒落,连到腰间,与玉佩交相辉映。

林穆笙的容貌的确是少见的俊秀,他倒也清楚自己的长处,慢条斯理地在忽视他的谢清面前转了一圈,特地向灰扑扑的谢清炫耀了一番。

谢清很快摆回了她那镇定的神色,礼貌地点了两下脑袋。

林穆笙张了张嘴,似乎想像往常那样损谢清几句,却不知为何良心作祟,解下自己的金腕扣,亲自把谢清拖长的袖子卷好扣上:“你若是要扮我的护卫,自然不能穿得太狼狈,和我不搭对……”

他说着说着,又忽然甩开谢清的手:“我说的‘搭对’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乱想啊!”

谢清还未回答什么,见林穆笙已经撇下她去付账了。

账台前,店家喜滋滋地端详着穿上新衣的二人:“嚯!少爷有少爷样儿,仆人也有人样……”

“别多嘴,算你的账!”林穆笙没好气地说。

店家脸一黑眼一闭,哼道:“三百两!”

边上的季含惊道:“三百两银子!?你抢钱呢!”

店家睁开一只眼:“是三百两金子!”

“你这不是流氓么!我们去哪找三百两金子!?”季含也恼了。

店家狂妄地指向祥云酒家的方向:“那有赌局,若是有人运气好,下注几个铜钱就能赢得千金。”

谢清见状,便要回去换衣服退还给对方。

他们进祥云酒家已是冒险,参与赌局更易被钱老板的人盯上。

然而店家又大声叫住谢清道:“欸欸欸!你这一身灰,把人家的衣裳都穿脏了!哪能说退就退的?你们要么给三百两,要么——我就叫钱老板的人来揍你们!”

一行人火气上涌,却不敢轻易闹事,林穆笙整了整领口,拉过谢清道:“不退就不退,赢个三百两还不容易?我的玉佩先押这里,明日便来还钱!”

他说完,大步一迈领着众人出去了。

几位捕快急巴巴地跟着林穆笙:“喂,林兄,咱又没人会赌,咋整啊?”

“出老千呗——”林穆笙坏性子地笑了,对谢清挑了挑眉,“作弊就得安安静静地做,正好我们这里有个小哑巴。哑巴‘说话’,常人听不懂,我却看得明明白白。”

.

祥云酒家是一间三进的大院,客人在外院,赌局设在内院,后边则是钱老板会客的地方。

大院入夜便热闹了起来,外院里宾客觥筹交错聊得甚欢。

小厮们团团围着中庭,点起四十九盏花灯,绕作莲花状,架在旋转的灯座上。

谢清走在林穆笙身后,只听带路的小厮说:“这灯座,唤作‘莲花阵’,同那龙王老爷殿内的坐席排布一般,每盏花灯由一位虾兵蟹将持着,这些虾兵蟹将们若是意外丢了命,花灯便会灭去。”

这龙王殿典故来自哪里?谢清向林穆笙做了手势问道。

林穆笙对此并无探究的兴致,帮谢清传了话,小厮却惊讶道:“两位想见钱老板,却不知道钱老板与龙王老爷的关系?”

谢清好奇,小厮便耐心解释道:“多年前匪帮围困全福村,我们逃不出,官兵进不来。整整三日后,河水泛滥,钱官爷,也就是当今的钱老板,领着一众龙王宫里的鱼兵虾将,从河里出来击退了匪帮。”

小厮见谢清的表情似是不信,又道:“后来河水退去,满河滩上都是黄金,钱老板说,此地乃虎头岭的末端,虎脊落地处汇集物华天宝。我们跟着他开山,果然寻得了金矿,你们若是不信,赢下今晚这局,亲自见见钱老板便知,他的样貌与凡人相差甚大!”

小厮说着,拿竹竿挑下取下一盏粉红色的莲瓣花灯,放到谢清手上。

谢清感到手心一烫,抖了抖,便发觉那花灯里的烛心摇动起来,很快点燃了一片莲瓣,烧出了一个窟窿。

小厮见她手抖,笑着叮嘱道:“请当心,这花灯的莲瓣不多,若是烧尽了,灯就灭了。”

谢清想找个顺手的角度拖着灯,却在莲瓣燃烧的余烟中闻到了一丝怪异的香气。

未等她嗅闻清楚,小厮便把二人带至内院的门廊前。雕花廊门下置有一扇双面金漆屏风,左扇绘着撕打互斗的地狱恶鬼四十九只,右扇则是龙王殿下四十九座的情形。

“今夜的赌局规则如下,一位拿着莲花灯,往左入恶鬼道,与其他四十八位客人对决,哪位客人手中的莲花灯最后灭去便算赢。另一位随我往右,到龙王殿内下注。”

听到这话,谢清与林穆笙的脸色皆是一变,二人若是分头行动还如何交流,况且谢清怎么打得过那些混迹赌局的赌徒?

林穆笙拿过谢清的灯:“我去左边。”

“不成。”小厮的语气一沉,“拿灯便是将自己的命数牵到灯上,哪有和他人交换的道理?”

谢清看向灯,竟发现灯座上已经牵上了一条红绳,另一端不知何时连到了自己的手心,似是扎进了肉里,拔也拔不出来。

林穆笙眉头一紧道:“强词夺理,快把这红绳解开。我们不赌了!”

小厮眼神变得凶戾起来,指着二人身后道:“你们若是能解开,自己解开便是,若是能出去,我也不追你们。”

谢清回头,眼前轰然立着一堵黑墙,顶天立地拦住了后路,整个门廊被封着,像把他们关进了生死渺茫的棺材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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