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段,谭安妮闪现到工作间前,还去工厂外面转了一圈,外面风大雪急,差点迷失了方向。
“呼,还好没迟到。”她松了一口气,对着大字报确认工作内容。
画?
画... 什么?
她四下翘望,好像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四周是Windows默认壁纸一样的墙纸,明明是蓝天白云,却因为饱和度过高而显得十分压抑。
突然,墙上的一块皮翻卷上去,露出里面漆黑的卷帘门,门敞开,从中源源不断地滑出几个大型玩偶雕像。
它们的基座围绕着一圈小传送带,不断传出和他们轮廓相似但没有脸的玩偶。
谭安妮正巧站在了玩偶雕像的行进路线上,她后退闪开,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哦,对不起,对不起。”她口中说着抱歉回头,是那个叫刘汉臣的老人。
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样子让谭安妮担心他是否能拿得稳笔。
所有雕像就位,大喇叭发布了指令:“请各位员工,根据昨日抽签卡上的图案,寻找对应雕像作画。请注意,作画完成前,一定不要放下手中玩偶。”
哦!少女恍然大悟,这才后知后觉知晓昨天抽签纸上吐着长舌头的黄色人偶图片是干什么的了。
她目光迅速锁定黄色小人雕像,随手捞起一只空白小人偶,老人在她旁边坐下,显然是和她抽了一样的图片。
她没有去管他,沉下心来看着手中的人偶,思考先在何处落笔。
第一笔大致勾勒了脸的轮廓。
一笔提起,手中玩偶的面孔慢慢混沌,变成了谭安妮自己的脸,浅棕色的眼瞳轱轱辘辘转向她。
玩偶面皮变的细腻有弹性,和真人的触感简直一模一样。
酥麻的触感传来,她手一抖,仿佛被电击一般反射性的想把玩偶扔出去,但被意志力牢牢抓住。
天知道真扔出去了会有什么后果,少女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稳了稳心神,又落下第二笔,画出了舌头的形状。
不出所料,面前的人偶再次活了起来,它长长的舌头朝谭安妮伸过来,卷住了她的脖子。
窒息感涌来,她紧紧闭着眼,心中不停暗示自己只是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窒息感才消散,她捏捏偶身,玩偶重新回归了塑料质地。
“啊!!!”
对面的女工把玩偶扔出了八丈远,一脸惊恐的表情。
下一瞬间,她的五官突然消失,脸上惨白一片。
女工不停摸着自己的脸尖叫,不小心弄松了自己的铭牌。
“啪嗒”一声脆响,铭牌掉在地上。
欢乐的音乐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天花板上装饰的云彩降下来,将女工团团围住。
仅一个呼吸间,女工就变成了一摊碎肉。
欢乐的音乐重新响起,配着此刻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惊心动魄的例子摆在眼前,谭安妮握着玩偶的手指都紧了三分。
玩偶没有鼻子,只剩下眉毛和眼睛,先画哪个?
想到了画龙点睛的典故,谭安妮果断选择了眉毛。
眉毛画上,变成两根活灵活现的毛毛虫,蛄蛹蛄蛹地爬上了她的手背。
“...... 痒”
谭安妮不怕虫子,这种程度只能算雕虫小技,她看着绿油油的毛毛虫,竟看出几分可爱。
毛毛虫最终停在了手腕上,背后裂开,飞出一只蓝色的蝴蝶,摇摇晃晃的飞远了。
眼睛......
这是她最不想画的地方,她握着笔,比划好位置后迅速画上两个眼睛。
想象中玩偶复活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笼罩下来的黑暗。
黑暗中,面前是两个透着光线的圆孔,圆孔中的世界光怪陆离,她猫着腰从圆孔中钻出去,踏入这个空间,像是闯进了一场褪色的旧梦。
我从什么地方爬进来的?谭安妮转过头。
只见身后黄色长舌人偶脖子上挂着金牌,正襟危坐在颁奖台上。
虚空中的声音说:“这是本季度畅销冠军——呱嗒黄!!”
掌声和欢呼声骤然响起。
... ...
【玩具店里】
“妈妈,我要呱嗒黄!”
“爸爸,它会吐舌头!它还会变脸!”
“妈妈,求你了给我买!”
“爸爸我也要!”
... ...
【一幢大房子里】
“呱嗒黄,变脸!”
“呱嗒黄,吐舌头!”
“呱嗒黄...... ”
“呱嗒黄......”
“我前几天给你买的那个黄玩具呢?”
“应该在玩具箱里吧,好久没玩了, 可以拿去换新玩具吗?”
“宝贝,你的呱哒黄呢?怎么不玩了?”
“没意思,它只会吐舌头,妈妈,我想要小火车。”
.........
【玩具厂】
“厂长,这是最后一批呱嗒黄。”
“好了,停产吧,安妮娃娃现在更受欢迎,她会唱歌呢。我们传统玩具厂也要抓住时代的浪潮啊。”
“仓库存积的呱嗒黄怎么办?”
“直接销毁吧。”
“厂长,我提议,废料可以做安妮的小阳伞。”
“那更好了。”
... ...
如电影分镜一般,这些画面一幕幕上演。
场景一转,巨大的碾压机近在咫尺,从她身上狠狠碾过去。
待黑暗褪去,谭安妮重新回到了工作间。
她看着手中的玩偶不禁怔了一瞬,轻声开口:“原来你叫呱嗒黄啊,是个被时代抛弃的玩具。”
反复确认已经全部画好后,谭安妮把玩偶投了进去。
绿灯亮起。
终于松了一口气。
同组一个员工的玩偶也脱了手,他茫然片刻,突然发了狠似的,去抢别人手里的玩偶。
第一个没抢成,他的目光转向年事已高的刘汉臣,谭安妮一个箭步上去隔开他和老人。
还没等他再有动作,他的脸也变得模糊一片,男人安静地坐了回去,茫然抱住身体。
“谢谢你啊,小姑娘。”
“举手之劳。”谭安妮语气淡淡地摆了摆手。
老人把画好的玩偶投进去后,颤巍巍来到谭安妮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为了表达老朽的感谢,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纸,用笔画了好久,叠好后塞到谭安妮手里。
钟声响起。
谭安妮走到无人的角落,悄悄展开画纸,正面写着几个大字——来这里找我!
纸张的反面,画的居然是玩具工厂的内部地图!某个小房间被着重圈了出来,还贴心标注了路线。
她惊讶扬眉,抬眼去寻刘汉臣的身影,可惜后者早已不见去向。
为了不跑错地方,她特意返回工厂大门,从大门开始,顺着老人给标注出的路线,一路向上,到达了玩具厂的塔楼。
塔楼与其它地方风格迥然不同,如果说玩具厂的其它地方像朦胧的彩色梦境,那塔楼就像是无处藏匿的冰冷现实。
环境极简,只有几把桌椅。
谭安妮拉开椅子坐下等待老人,片刻后,老人拄拐颤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久等。”
“没有没有,您快坐。”
刘汉臣坐下后,手撑着拐杖,用浑浊的眼球打量着四周,颇为怀念的感慨道:“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此话一出,再傻的人也听懂了话语中的暗示。
“您以前来过这里?”谭安妮睁大了眼睛。
老人沉沉点头,断断续续讲道:“我年轻的时候,只身远赴雪国留学,家中突遭变故,我没有了经济支持。当时的我因为交不起学费差点被退学,碰巧啊,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先生。他帮我垫付了学费,还邀请我去他的工厂帮工。”
“去发条梦工厂?”
“不,当时这里还是安妮工厂。创始人的女儿名叫安妮,他就以此为名开了家玩具厂。”
“玩具也算是消耗品,所以产品更新迭代也很快,起初,玩具厂运转良好,一批批玩具被销往全国。”
“可后来,发生了意外...... ”
老人很会讲故事,刻意在关键点时顿了一下。
“是因为安妮娃娃吗?”想到在呱嗒黄世界里看到的漂亮娃娃,谭安妮耐心发问。
“是的。”老人点点头:“娃娃开始杀人了。”
“杀人?!”她心中咯噔一下,玩具杀人这种事情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是的,杀人。许多购买安妮娃娃的人都离奇暴毙,社会新闻一版接着一版,根本报道不完。”
“工厂背上了许多的人命官司,濒临破产。那个先生遣散了所有的员工,关闭了工厂。”
“那您呢?”谭安妮很好奇老人的去留。
“我当时胆子大,压根不相信什么娃娃杀人,工厂关闭后,我便躲在里面,就是想看看杀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老人再次停顿了,脸上表情十分抵触回忆那段过去,“什么真相都还没找到呢,我就见到了那位先生的尸体。他浑身都是带缝合线的伤口,身体不知道被什么塞得鼓鼓囊囊的。”
“他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把钥匙,还有一张纸条,我跑过去打开,那张字条居然是写给我的。”
“他对我说:唉,以你的性格,我知道你肯定没走!那东西疯了,你还是快些离开工厂!如果暂时被困滞,塔楼上有安全屋,那东西进不去,也找不到,这是钥匙。我的朋友,祝你好运。”
“我正看着纸条,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巨物走动的声响,我当时害怕极了,爬上塔楼,在那呆了几天几夜,后来实在饿的受不了才趁机跑了出去。”
“安妮工厂关闭了许久,直道下个世纪才被另一个人收购,改名成了发条梦工厂。”
老人回忆完毕,闭上眼睛。
“您居然是原来工厂的员工。”谭安妮看着老人,“那您知道他说的‘那东西’是指什么吗?”
老人摇摇头。
少顷他轻叹一声,嗓音嗡嗡听不出情绪:“我没想到这次任务会选中我,可能就是让我去弥补当初未解的遗憾吧。”
谭安妮还有许多疑问,她恨自己没长三个嘴,此刻只能一个个问:“您见过曾经的安妮工厂,那您可以确定这里是安妮工厂还是发条梦工厂呢?”
“安妮工厂。”老人笃定道:“这里是安妮工厂,这些工作流程都做的十分还原,至于那个发条梦工厂,后来我去参观过,就是一个半自动的流水线工厂,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大器械,可比不上这里!”
“我们既然在安妮工厂,可为什么任务却是让我们逃离发条梦工厂呢?”
“这我不清楚。”刘汉臣接着说道:“我找你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谭安妮洗耳恭听。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此言如平地惊雷,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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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发条梦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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