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一恺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潘荔大概率听不懂。
从未有人教过潘荔什么是爱。
也从未有人跟潘荔说过，他愿意用自己至真至纯的灵气去滋养玉月山上的所有生灵，还会每天给养在家里的野兔子带新鲜胡萝卜的行为，其实已经是爱了。
“只是那样吗？”
潘荔觉得邬一恺提出的这些要求有些奇怪。
他对于玉月山上那些生灵们所做的，不过就是给他们分出去些许灵气而已。
这些灵气，对于他这个天生地养的灵体来说，根本就是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他将这些灵气分享给其他那些生灵，也不过就是让这些灵气通过自己作为一个渠道，让它们更好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若说这些就是爱，潘荔着实是有些不太理解。
“当然不仅仅是那些。”
邬一恺补充。
“你对玉月山上那些生灵们做的事，虽然已经算是爱了，但真正的爱却并不仅仅只是那些，还包含了不少其他的东西。”
生怕潘荔又将爱理解地过于简单，邬一恺眉头微蹙，又继续解释下去。
“就像我只希望留在夫君身边，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夫君，也希望夫君每天再能多看看我，若是夫君分给其他人太多注意，我会难受。类似这样的感觉，就是爱。”
邬一恺尽量根据这些天的情况，将爱意总结得稍微简单些许。
但仅仅只是这样的描述，就已经让潘荔觉得稍稍有些奇怪。
“但是我看话本子，爱不是会让人沉迷的东西吗？它都让人难受了，为何还会令人沉迷？”
这样的询问让邬一恺一时之间哑然。
对于潘荔这样的情况，他或许还确实是无法非常形象地给对方解释这个问题。
“如果野兔子有一天不想待在我们的小院子里，想要离开，回到山上，或者去别的地方，你会难受吗？”
邬一恺思索良久，还是决定用那只兔子当做一个比喻。
但潘荔对于野兔子的爱，显然没到邬一恺所想要的那个地步。
“不会。”
顺着邬一恺的话，潘荔特意回想了一下那只停留在自己小院子里的野兔子。
那只兔子留在他身边，只是为了蹭一下他身边周围过分浓郁的先天灵气。
如今对方已经化形，便没有非要留在他身边的必要了。
而倘若对方因此离开，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化形生灵的正常操作，绝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
而至于邬一恺说的什么伤心难受，那更是不存在。
潘荔的回答让邬一恺有些梗住。
但没关系。
“就算夫君现在还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情感也没关系，日后夫君如果遇到类似的场景，我会再为夫君解说。”
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一蹴而就。
非要潘荔立马就明白邬一恺口中说的那些话，也明显不怎么现实。
潘荔对于邬一恺的决定也没什么反对的想法。
他顺着邬一恺的话点了点头。
随即，便拉着邬一恺往床边走了几步，将对方整个都按在了床上。
“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邬一恺有些发懵。
扑洒在他脸上的青丝在邬一恺侧脸划过，在他的脸上带来些许痒意的同时，也让邬一恺再次从这个角度看到了潘荔那双盯着他的脸细细研究的眼睛。
潘荔并未立马回答。
他先是用灵力检查了一下邬一恺的身体，确定对方的身体跟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样，并未被其他人染指，这才俯身在邬一恺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温热的感觉一触即离。
在邬一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潘荔就已经从他身上离开。
“既然你身上可以获取怨气，自然就需要与之前一样，时不时进行些许亲密的举动，来加深我们之间的感情。”
距离潘荔理解人类的爱意或许还有一段时间。
但在潘荔理解人类爱意之前，他跟邬一恺之间建立起来的这种已有爱意却不能抛弃。
潘荔的理论让邬一恺无法反驳。
而且。
他承认。
在主动要求潘荔跟他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并且要求潘荔在整个屋子周围设下结界的时候，他心中或许就在期待这样的场景。
面前之人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是他亲自教出来的。
就连接吻这种事，也是在他的带领之下学会的。
“嗯。”
邬一恺轻笑。
同一时间，他也在心中窃喜。
被潘荔丢给火云宗的时候，在小院中看到那本秘籍的时候，重新死乞白赖非要留在潘荔身边的时候……无数个这种时候，邬一恺都已经做好了自己不再会被潘荔亲近的准备。
谁想到。
在他自己已经失去了跟潘荔亲近的希望，打算从头开始，重新跟潘荔维系感情的时候，对方却主动往他这边走了一步。
尽管这一步开始时候的目的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但只要有。
只要潘荔还没有嫌弃他，他就愿意一直留在潘荔身边，直到潘荔真的懂得那些人类的感情，真的愿意给他还回来些许爱意，或者又看上了什么他完全竞争不过的人为止。
“那夫君要先休息吗？”
邬一恺并未从床上离开。
他就这么保持着自己刚刚被潘荔按在床上时候的姿势，抬手冲着潘荔示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位置。
“火云宗的人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应该在今晚休息一晚之后，明日就启程回去。”
说话间，邬一恺还伸手拉了拉潘荔的衣角。
“夫君在幽月林中等待那么长时间，也辛苦了。”
被拉扯住的衣角让潘荔有些无法拒绝。
他还要维持跟邬一恺之间的感情。
更何况。
根据之前的体验，他也并不会反感跟邬一恺睡在一起。
想到这里，潘荔当即往床边走了几步。
原本打算离开去房顶的人，再一次因为邬一恺的挽留停了下来，愿意在这种吸收天地精华的好时候不去屋顶坐着，而是选择躺在邬一恺身边，感受睡觉时候身边有一个人类的感觉。
“嗯，睡吧。”
同样跟之前一样，与在小院子里时候一样并排躺在床上，毫无暧.昧感觉的睡觉方式，却让两人都觉得无比熟悉。
那种奇异的熟悉感冲上潘荔大脑。
联想到邬一恺先前说的那些，潘荔眉头微蹙，开始思索自己现在的这种行为算不算邬一恺之前口中所说的那些。
对于山上那些生灵的爱意。
毕竟。
他之前可没少跟山上那些生灵们睡在一起。
而当他一开始离开玉月山，离开那些一同睡在山洞之中的生灵之时，他确实是有些不习惯。
“夫君在想什么？”
身边人迟迟未曾合眼，邬一恺也不好自己先一步睡过去。
他知道潘荔喜欢自己胡乱思索的习惯。
看对方这副模样，恐怕就是在心中想些什么。
或是话本子上的那些内容，或是他先前与潘荔说过的话。
倘若他没能在潘荔思索的时候迅速抓住对方的思索要领，任由对方就这么自己思量下去，还不知道他会想出来一个什么样与世情违背的结论来。
潘荔的思维被邬一恺的询问打断。
他原本只是在自己心中思索方才的结论，但现在既然邬一恺开口，那他也愿意跟对方好好探讨一下，让这个为自己答疑解惑的工具人早日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答案。
免得他误入歧途。
“刚刚跟你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潘荔微蹙的眉头并未收回。
他的心中尚且还在纠结自己刚刚生出的那些感觉，“之前我在山上，跟那些生灵们一起度过的时候，就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感受。”
那双并未睡去的眼睛依旧亮亮的。
而当潘荔说完这些之后，他又从自己那半边撑了起来，俯身看着邬一恺的神色。
“那现在我跟你躺在一起，也生出了跟那些生灵们一样的感觉。是不是就可以说，我已经做到跟你之前说过的那样，像对待山中的那些生灵一样对你？”
明明只是带着些许不解和困惑的话，落在邬一恺心中，却让他整颗心都跟着跳了起来。
他知道潘荔方才恐怕是在想着什么。
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打算好好思索思索，应当如何用简单易懂的话为潘荔解释那些复杂的情感的准备。
但谁想到。
不过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
就已经比他先前对潘荔说过的所有虚浮的话都更加让人动情。
“是。”
邬一恺喃喃开口。
被触动了的人嗓音有些沙哑。
身为懂得这些情感的人，邬一恺太了解也太清楚潘荔方才说出的那句话的含量。
在潘荔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把邬一恺的存在当成了一种习惯。
“夫君愿意给我这些富含灵力的东西帮我修复身体，愿意听从我的话，帮我一起坑火云宗的银子，愿意在我的祈求下与我一起躺在床上度过一个无用的夜晚，还愿意思索我说过的那些话……夫君做的这些，已经让我觉得很满足了。”
但仅仅只是这些还不够。
人类的爱本来就是贪婪的。
在得到这样的基础的爱意之后，本质只是一个俗人的邬一恺，就想要贪图更多。
“但如果可以的话，夫君之后再出现类似这样的感受之后，可否也随时告知于我？”
如此，他就可以随时感受到潘荔的心理变化。
随时感受到，他在潘荔心中地位的稳步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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