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关西之前,小鸟游泽不需要做太多准备,简单跟两个队员打了声招呼,再交接一下工作,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临走之前,他又想起了那个许久未曾往来的人——福泽先生,如果是以前,他大约是不会多寄去一封信的,不过也许是上次的横滨一行让他的想法发生了改变,最终还是提笔写了问候信。
【亲爱的银狼阁下:近来可好?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许久……】
对于这位旧相识,小鸟游泽本以为笔尖会滞涩地悬于纸上,可事实是他很流畅地写完了好几页,像是在很久以前就想好了内容,只是拖到此时才动笔。
等到快结尾的时候,他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信纸,斟酌着写下最后一句话。
【……多谢您一直以来照顾着乱步。】
他将一叠厚厚的钞票垫在信下,再找出一个木盒子收纳,寄到了横滨。
几天后,福泽社长在自家信箱里发现了风格熟悉的来信,本以为还是如以往那样简单的给乱步寄生活费,没想到还多了一封字迹隽秀的信。
“……”读完信,社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里头数额不小的钱,“给乱步存起来吧。”
救回与谢野之后好几天,他才知道小鸟游接下了带走与谢野的任务,还特地来了横滨,听乱步描述也像是放了海,所以结果才算是皆大欢喜。
社长只觉得有些遗憾,他还没来得及与对方见上一面,让对方留下住址,方便他回信,不过仔细想想,那孩子考虑得一向很周全,之所以没有告诉他住址,可能也只是因为不想吧。
这几年下来,社长刚开始收养乱步的时候或许是看在故人情面的份上,如今却已经把乱步当做亲生孩子看待了。
想起第一眼见到乱步的时候,那孩子正对着小鸟游笑,是那种赢了游戏之后的快乐的笑,虽然造型上有些狼狈,那双明亮的绿眸却毫不让人怀疑他的生命力。
社长一度觉得乱步被教养的很好,到现在却有了另外的看法——或许比起懂事,孩子气和跳脱才是更应该出现在孩子身上的特质,但他从未在乱步身上发现这点。
小鸟游告诉过他:“乱步很活泼,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模拟推理,最讨厌的事物是烧的很旺的火,还有不够甜的点心。”
社长问讨厌火的原因,对方回答道:“因为小时候被壁炉里的火烧伤过。”
如果小鸟游没骗他的话,那乱步的变化真是大到让人吃惊。
社长摇着头走进侦探社,乱步正拿着今天刚到的报纸在看,时不时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嘲笑报纸上的一些蠢材。
社长把小鸟游寄来的信以及其他东西放进储存室,经过乱步身边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报纸上的黑白照片令他眉头一皱,是不知名孩童倒在血泊里的特写。
再一看配文,关西地区事态恶化,私人武装越发猖獗,平民难以生存。政府表示,已经为此召开紧急会议,一周之内就会采取行动,平定不法分子引发的局部战争。
社长移开目光,却又被乱步随口的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很快就要解决了。”
“你在说什么,乱步?”
“没必要再为关西的事情担忧了,社长,”乱步抬起头来看着社长的瞳孔,盖棺定论道,“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会结束一切。”
*
一切都跟小鸟游泽想的一样,关西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普通民众食不果腹,就算是掌握了绝大多数话语权的反抗军,物资也是十分匮乏。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被风带来的硝烟味昭示着这里不久前才发生过轰炸的事实,破烂的角落里有暗红色的污渍残留,一路走来几乎没发现活人,直到一声枪响在不远处炸响。
小鸟游泽闻声立刻助跑跃上墙壁,看到遍地的尸体,还有一个缺了胳膊的反抗军正抬起枪对着一名浑身都是血污的……孩子?
一阵白光闪过,脱手而出的长刀直直地插在墙上,与此同时,一颗球状物体在蓦地落地后只轱辘轱辘地滚了两圈,就陷入沉寂。
拔出沾血的刀,他垂眸看向头颈分离的反抗军,还有脸上都糊满血的单马尾女孩,对方似乎昏迷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许是被轰炸机投放的炸药引起的巨大声音破坏了耳膜,也许只是单纯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于是就一动不动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小鸟游泽肉眼难以确认死活,就把手放到对方的鼻子下面,好在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这时的他不由得庆幸起了自己选择脱离大部队,不然这孩子怕是要丧命当场。
现在对于关西各种势力的称呼都是延续自过去,像是反抗军,最早是反击外来军队的组织,后来才在演变和内斗中变成了只争权夺利,并且敌视着政府的存在,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些反抗军不止一支。
小鸟游泽从旁边的反抗军身上扯下相对干净的布料,为这个几近休克的孩子包扎好伤口,期间发现这孩子也是另一支反抗军的一员。
尽管如此,小鸟游泽还是救下了对方,毕竟不能见死不救,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在和平地区出生,说不定还在读小学呢。
但是带着孩子显然不方便行动,他超前来到关西,自然不是为了在要紧的节骨眼上可有可无的救下几个人,而是想要劫杀几个反抗军高层,逼迫他们投降。
政府的和谈失败了,派去的谈判使者和其中一个头领签好了协议,然而在回程中该头领的仇家截杀,甚至使者的头颅都被用作侮辱之举,挂在军队扎营的地方挑衅。
小鸟游泽不理解对方这样做的原因,他也不需要理解,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他就决定好了杀鸡儆猴的人选。
所以……这孩子应该怎么处理?小鸟游泽觉得有些难办,放在原地就是死路一条,这附近就是一片废墟,也没人能够收治,援军又在几百公里之外,根本靠不住。
——难道要他一心二用不成?扛着个孩子去干血腥的事情……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虽然常说战乱之地的孩子不能随便救,说不准会被捅刀子,不过小鸟游泽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怕类似农夫与蛇的事情发生。
*
大仓烨子是被胸口闷痛的感觉疼醒的。
她艰难地喘气着,好不容易才坐起来,腹中饥饿感火烧火燎,想要视物却发现上下眼皮之间仿佛涂了胶水一样,睁眼都无比困难,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事物。
她正靠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抬起手来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将干涸的血从眼部弄出来,原来是黏糊糊的血形成的血块在阻止她睁眼。
她的视野里依旧是血红的,就算是灰蓝的天空,也被猩红的颜色染上了不详的色彩。
右腹处的隐痛提醒她,自己先前似乎中了枪,但是受伤的地方却被包扎好了,在这个混乱的地方,谁会这么好心地救人呢?
还未思考太多,她就听到了刻入灵魂的可怕声音——有金属外壳的东西从空中抛下,与泥质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她下意识蹲下身捂住耳朵。
地面的震动空前剧烈,但是她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像是与残酷的现世相隔,来到了某处无声的世界,但很快她就意识到,是自己暂时性失聪了,而非世界变得宁静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她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一轮、二轮、三轮的持续袭击,这不同于两军对垒,并不具有超人素质的她只能抱住膝盖蜷缩起来,以尽量保护脆弱的头部。
如果运气好的话,顶多被炸塌的碎石划伤皮肤,不至于受到致命伤,可是那种被碎石穿透心脏的例子她也见过,因此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一边祈祷着,一边恐惧地抓紧配枪。
配枪是她从尸体上扒来的,以她的处境,并没有其他渠道能够获得武器,也只能做出对死人不敬之举以换取生存的物资。
大仓烨子从出生起,每天都面临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冷枪,还有令人防不胜防的轰炸,从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活下去。
将她养育到几个月大的修女死后,她就懵懵懂懂地觉醒了异能,加入了某支反抗军。
关西的活人已经不多了,就连她这样外表仅为12岁少女的孩子也被招揽进了军队,日常就是躲在掩体后面对着敌方扫射,可是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似乎都跟她没有关系。
从她第一次端起枪,颤抖着扣动扳机杀死一个敌方士兵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早晚有一天,她也会像这样死去。
但这只是这样毫无意义的死亡。
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端起枪,但她也只会这个。
像是那么多次幸运的逃过一劫一样,这次大仓烨子活了下来,替她挡住爆炸冲击的墙体出乎意料的坚固,她甚至没有多添一道伤口。
她暂时失去了听力,只能白着脸等待危机过去,因此也听不到,伴随着如雷般的炸响的,还有人的哀嚎、求饶,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重物被拖拽、咀嚼的声音。
直到仿佛世外之物的【它】跃然眼前,她才发觉不对。
大仓烨子睁大眼睛看着漆黑的不明生物,张了张嘴,吐出一个词。
“狗……狗狗?”
她没见过狗,只是从残缺的书中了解过,因此也不知道,没有哪种狗体型如此庞大,也没有哪种狗一旦锁定猎物,就会至死方休地追杀对方。
【它】没有眼,只有漆黑身躯的边界在扭曲着、模糊着,像是某种不断变化身形的怪物,此时的【它】刚刚饱饮了食同类者的鲜血,所以没有一见面就扑上来咬穿她的脖颈,但也虎视眈眈地站在她面前,微微张开了口,留下腐蚀性的唾液。
“醒了?”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也许是因为方才的震动太猛烈,比起地震有过之而无不及,被震得头脑发蒙的大仓烨子并未意识到,原来自己倚靠着的墙后一直立着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实在太过静默,就算炸弹落到不远处也并未移动位置。
就好像……对常人而言足以致命的危险,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赶上了(擦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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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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