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车在夜色中平稳行驶,后视镜里映出师萌紧绷的侧脸。
凃与知苍白的面容靠在师萌肩上,血迹在浅色座椅上洇开暗红的痕迹。老陈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调高了空调温度。
师萌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凃与知冰凉的手腕,脉搏的微弱跳动让他胸口发紧。直到车辆驶入师家别墅,他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私人医生早已候在门口。诊疗过程中,师萌始终站在床边,看着医生剪开染血的衬衫,露出下面青紫交错的伤痕。
“肋骨轻微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医生利落地包扎着,眼神不时瞟向师萌,“需要静养两周。”
师萌点点头,喉咙发紧。医生收拾药箱时欲言又止,他大概也能猜到要说什么,没有多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无论是谁都会叮嘱几句。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师萌拖过椅子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他伸手想抚平对方微皱的眉头,又在半空停住,转而轻轻握住了被角。
就这样守着就好。
师萌凝视着病床上苍白的面容,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怎么能把他伤这么狠……
就因为那该死的原著设定?就为了推动那见鬼的剧情?
师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所有愤怒都随着这口气排出体外。
很可惜,吐出来这口气根本没有改变什么现状。他真希望他眼睛闭上再睁开,就能看见凃与知完好的身体。
可恶的原著。
他伸手调暗了床头灯,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这两周,他必须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凃与知现在这副模样,他怎么可能放心让任何人接近?
至于奶奶那边……
师萌摸出手机,给管家发了条信息。
研学活动是个不错的借口,再让集团安排专人照顾奶奶的起居。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条:要最好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
夜色渐深,师萌拖过椅子坐在床边。
这次,他绝不会让凃与知一个人。
师萌就着月光打下的晦暗光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凃与知的脸。今日的疲惫突然涌上来,他俯身在床沿,额头抵着交叠的手臂,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床上的人。
夜深人静,确认师萌已经熟睡后,凃与知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地凝视着趴在床沿睡着的师萌,少年疲惫的睡颜近在咫尺,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凃与知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要触碰却又收回。
师萌真是个傻子,傻得出奇,傻得离谱。
凃与知想起奶奶浑浊却温柔的眼睛,他释如负重地呼出一口气,牵动了肋骨的伤,疼得他蹙起眉头。
他知道自己不是好人,算计了所有人,包括眼前这个为他拼命的少年。可是……
他只是…不想再一个人了。
念头像根刺,深深扎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师萌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生怕他会消失一般。凃与知望着两人之间那一点微弱的联系,眼底浮现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
床头的光线随着夜变亮,凃与知听着师萌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希望黎明能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外隐约透进的晨光。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肋骨的剧痛立刻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只能认命地躺回去。门外传来师萌压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他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大概一刻钟后,门把手终于转动。
师萌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粥。看到凃与知醒着,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却在下一秒被担忧取代。
“你要不要上厕所啊?”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师萌自己先红了耳根。
凃与知的表情凝固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窘迫。
他想象了一下被搀扶或者更糟的画面,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不用。”凃与知的声音十分沙哑,却带着熟悉的冷淡。
师萌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粥碗的热气模糊了他尴尬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那个…我让护士准备了便盆…我可以帮你,呃呃让护士来也可以,都随你……”
凃与知闭上眼睛,睫毛剧烈地颤了颤。师萌立刻闭嘴,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房间里只剩下粥碗里升腾的热气。
好尴尬啊!
不说了,他再也不说话了,一说就错,一错就尬。
师萌在心里哀嚎,却看见凃与知偏过头去,嘴角似乎极轻地扬了一下。
他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兴冲冲地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吹凉,就差没哼起小曲儿来。
凃与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往后缩了缩,牵动了伤口也不自知,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别过脸去:“...先不用。”
啊……肯定还是因为上厕所的事!
师萌这时手忙脚乱地放下碗,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病房:“我、我去叫护士!”
走廊上,师萌把发烫的脸贴在冰凉的墙壁上。
太丢人了,他居然忘了病人最基本的尊严需求。
等护士帮忙处理好一切,他在门外做了三个深呼吸才重新推门进去。
“怎么不让护士喂?”凃与知有点奇怪,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疲惫的沙哑,“你不累吗?”
这句话像根细针,冷不丁扎在师萌心口。他恍惚间又听到那句“安插的眼线”,握着碗的手指微微发颤。但下一秒,他就扬起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我喂的比较甜呀!”
阳光恰好在此时落在师萌刻意摆出的笑脸上,照亮了他大部分的面容,凃与知怔了怔,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勺一勺地喂完粥,师萌正琢磨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忽然听见凃与知低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他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昨天被季阳踹的那一脚。当时满心都是凃与知的伤势,完全忘了自己身上也带着伤。
他随手掀起衣角一看,腰间果然青了一大片,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凃与知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你没看看?”
“不是很痛,我就没管。”师萌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这点小伤算什么,以前跟朋友打闹也经常这样。”他咧着嘴笑,却见凃与知的脸色越发阴沉。
“你朋友倒是下手挺重。”凃与知冷笑一声,眼神却紧盯着那片淤青,“去不去处理?”
这人还挺会阴阳怪气的。
师萌一时语塞,他犹豫片刻,才低声道:“不行...你帮我瞒着吧。”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我不能再受伤了,老陈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会连累他的。”
话语猝不及防地扎进凃与知心里,他猛地抬眼,瞳孔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师萌。
总是嬉皮笑脸的师萌,原来比他想象中要细腻得多。
“我在你面前处理嘛,你就不要担心啦!”师萌没注意到凃与知的触动,还以为他还在怒意中,说着就从床头柜翻出药膏,当着凃与知的面笨拙地涂抹起来。他下手没个轻重,一下按到了痛处,却还强撑着笑脸:“你看,真的不严重...”
“别这么用力,把药膏给我,我帮你。”凃与知清了清嗓子,接过药膏,见对方不动,又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师萌乖乖向前,凃与知的目光落在那片淤青上,指尖沾了药膏,却在即将触碰到时顿了顿。
“还是会痛的,忍着点。”凃与知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药膏的凉意渗入皮肤时,师萌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但很快又在凃与知小心翼翼的触碰中放松下来。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药膏传来,如果用一句诗来形容,就是“轻弄慢捻抹复挑”,简直恰到好处。
凃与知垂着眼睫,突然低声说:“别担心…我帮你瞒着。”
“好呀。”师萌道。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知道自己又被哄好了。他偶尔也痛恨自己这种别人招招手就会摇尾巴的性格,真是可恶。
眼前这个总是冷若冰霜的人,此刻正笨拙地展现着温柔。师萌作为人,又怎能不动容呢?算了算了,这种原谅是正常反应吧!
他看着对方专注的侧脸,那些淤青的疼痛、那些言语的伤害,在这一刻突然都变得无关紧要。
监护仪的滴答声、窗外的鸟鸣……所有声音都渐渐远去。师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清晰得像是要跳出胸腔。凃与知突然抬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师萌发现对方的眼睛里映着阳光,还有一个小小的、完整的自己。
他只知道,此刻的温暖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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