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阿亚简单地诉说,莉莲都有些不忍心。
太悲痛了,莉莲甚至觉得阿亚比她还要可怜。
莉莲从小就没有父母陪伴,院长妈妈说她是被人丢在孤儿院门口的,大概她的父母无法承担一个浑身疾病的孩子,所以放在孤儿院门前赌一个可能。
她的生活里本来就没有父母的存在,所以就不必经历那些亲人离开的悲伤,阿亚却是被父亲呵护着长大,灰兔人爸爸离开时,阿亚一定难过得心都要碎了。
莉莲轻轻摸了摸阿亚的头,她没有说什么,她知道阿亚一路走来已经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情,她娇小的身体里充满着大大的能量。
阿亚脸颊的毛毛湿润了些,又被她轻轻抬爪子擦干,她扯了扯唇,又仰起小脸笑着对莉莲说,“哎呀,我还以为这么久过去了我已经可以淡定地说以前的事情了,原来还是不可以。”
莉莲却摇了摇头,“阿亚,难过的时候可以大声哭,不需要笑。”
阿亚脸上挂着笑,眼睛却一片悲伤,不知道她过去那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连难过都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女巫大人......”阿亚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嚎啕大哭,眼泪像珍珠一般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不断涌出来,又顺着柔顺的灰毛毛滚落下去。
莉莲放下了手里的香蒲,轻轻将阿亚抱在怀里,轻拍着她毛茸茸的背脊,阿亚哭得一抽一抽的,藏了多年的委屈难过,兜兜转转找到了出口,阿亚哇哇大哭着,将莉莲胸前的衣袍润湿了一大片。
阿亚哭够了从女巫大人怀里退出来时才发现那显眼的一大片洇湿痕迹,红彤彤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看着莉莲,“女巫大人,我弄脏了您的衣袍......”
“哎呀”,莉莲没当回事儿,“没脏,一会儿体温就烘干了。”
女巫大人真的好温柔,阿亚的眼睛又不听话地想要流泪了,她赶紧埋头抓了一根香蒲转移注意力,去掉了褐色的外皮后,嫩白色的香蒲芯儿终于露了出来。
阿亚有些惊讶,莉莲好奇,“怎么了?”
“原来是这个”,阿亚的父亲之前带回来过一小把香蒲芯儿,只是石岩是处理好了才带回来的,阿亚没有见过完整的香蒲,一开始还没认出来,“我知道这个,煮了后拌果子吃脆脆甜甜的。”
听见她的话,莉莲临时改了主意,将清炒香蒲从菜单上划去,“那这样吧,今晚辛苦阿亚露一手,我也想尝一尝阿亚做的香蒲芯儿呢。”
阿亚没有推脱,她做过很多次浆果拌香蒲芯儿,对所有的流程都熟稔于心。
等心情平复一些时,她开始讲后来的事情。
“到了尼娜婶婶家时已经是第二年了......”
一开始阿亚卖掉了家里的几块田,只留了一小块自己种胡萝卜,可是人人都知道她父母双亡无人依靠,表面上看不出异样,但背地里老有人恶念丛生,欺负弱小。
阿亚每天上午去田里除草,总能在田间看到陌生的脚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浅,似乎很多人都对她这一小块地感兴趣得很。
明明阿爸收拾之前,这一大片荒地根本无人问津,现在田地打理好了,想要占便宜的便统统涌了上来。
石岩的性格善良温和,总是轻易不与人发生冲突,于是以前有人想要占一点田他常常叹着气就接受了,无非是再花些时间收拾一下旁边的荒地,费事儿而已。
但阿亚受不了,她似乎更像没见过的母亲,性格里有反叛较真的一面,在发现有人将她的萝卜种偷挖走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阿爸留下的最后一点田地,这里种的是她仅有的口粮,究竟是谁非要将她逼到死路。
那时候她还没有去尼娜婶婶家住,只是白天总会和尼娜婶婶一起做工,傍晚收工之后,阿亚直接藏在了草丛中,猫着蹲守可恶的盗贼。
等看到田里出现的熟悉身影时,她差点惊叫出声,居然是灰兔村村长的儿子灰轮,他带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一起跑到了阿亚家的田,两个小灰兔人左右看了看,见四周如同往常一般安静,就开始匍匐着伸爪子掏洞,最后将刚刚生出根的萝卜挖了出来,兴奋得乱叫。
“阿亚那只杂毛兔,还想自己种萝卜自己吃,想得美!”
“就是就是,倒霉鬼快点饿死吧,这样村里就不会这么衰了......”
两只小灰兔人特别讨厌总是一副乖巧模样的阿亚,他们觉得阿亚太会装,石岩之前总帮村里人捕猎,一些灰兔人看在他能打猎的份儿上也连带着会夸一嘴阿亚,这让一直找猫逗狗惹人烦的两只小灰兔十分艳羡,偏偏他们主动找阿亚玩,那只杂毛兔子还不领情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
从小就没受过这种冷待的小灰兔人很是记恨,作为村长的孙子和孙女,灰草和灰花兄妹即使不怎么讨喜其他人见了他们也是笑眯眯的。
谁会如同阿亚那只杂毛兔一般,冷着脸一副他们是肮脏狗屎的模样。
等到石岩死了,他们终于找到了机会报仇。
灰草提议把阿亚家的窝棚烧了,但灰花觉得动静太大,万一给爷爷知道了,作为村长,即使爷爷私下不觉得是大事儿,为了表面的威严和秩序,爷爷大概率也得狠狠惩罚他俩一顿。
所以俩人便换了想法,让同样讨厌灰岩一家的阿爸带着他们一起去破坏阿亚种的地,没了口粮,看阿亚还能猖狂到哪里去!
灰草和灰花就是想把阿亚这只杂毛兔赶出村子。
阿亚想要直接冲出去把那两只可恶的灰兔子揭发,可是看到跟着来的灰轮,他体型高壮,以前总是跟阿亚的爸爸石岩比谁是村里最健硕的灰兔人。
他也同阿亚家有龃龉,所以知道儿子女儿是来做不齿的事情依旧没有阻止,甚至还参与其中,将阿亚围在田地周围立起来的防护网都踢倒了,路过阿亚藏身的草丛时投下深深的阴影,几乎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
不行,她不能现在出去,甚至没办法拆穿。
她现在只有一个人,冲出去除了一顿争吵外别无胜算,她打不过那兄妹俩更何况是体格夸张的灰轮。
她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撤离,然后飞奔到附近的村民家附近大喊田里进了猖狂的鼠类,正在啃食田里的作物。
深夜的寂静被打破,不少邻居赶紧穿衣爬起来举着火把跑到了萝卜田附近,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灰轮一家抓个正着。
灰兔村的农田几乎都是后来开垦的,每家每户的田地都在自家的兔子窝附近,村长家住在村东边,灰轮三个人即使是夜里侍弄农田也不该出现在村南边阿亚家的田里。
更勿论,这会儿有人注意到了灰轮家俩崽子手里拔出的萝卜种,赶紧到自家田里一看忍不住发出惊呼。
呵!自己田里长得好好的萝卜苗也被人踩烂了。
“灰轮”,不少农田被糟蹋的村人愤怒极了,擅长捕猎的灰兔人不多,主要是捕猎风险很大,大多人家日常的主食还是田里种的番薯和萝卜,“你们到我们这边干什么?!”
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就因为这三个人就得重头再来,谁能忍得了,一时间群情激愤,众人捆了三个灰兔人一路吵扰着到了村长家。
老村长年纪大了睡觉轻,没等敲门就听到了门口闹哄哄的声响,“哎哟哟,这是怎么了?”
“村长,你可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大家微微后撤,将原先被围在中间的三个灰兔子露了出来,“灰岩带着俩小崽在我们田里搞破坏,我们的萝卜苗都被折了啊!”
“就是,给个说法!忙了一个春天苗杆子好不容易长起来......”
“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可怜的灰兔们是怎么惹到了尊贵的灰岩大人,竟然对我们的田下了毒手呜呜呜,往后天冷了,我们怕不是要被饿死啊村长......”
吵吵嚷嚷,呜呜咽咽,村长听的头都要大了,他大概听明白了,是家里这三个起了坏心四又不聪明,被人抓现行了。
他气得给两个小兔人一人一脚,踹得灰草和灰花俩人踉踉跄跄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灰花哇哇大哭,“爷爷,不是我们!”
灰草也委屈死了,爷爷从来没对他这么凶过,“就是,我们只毁了阿亚那只杂毛兔的田,其他的田谁干的我们也......”
没等他说完,灰草又被爷爷一闷棍当头敲下来,“别说了,还不认错!”
“阿爸!”灰岩也觉得阿爸为了村长的面子,揍得也太过了,不就是踩了点苗,他被捆着跌跌撞撞像来阻挡村长的拐棍,“哎哟阿爸,至于打这么狠么?”
谁知,村长的这一拐杖就是冲着他来的,他抬手扬起拐棍,看着一个老头瘦巴巴的,手劲却大得很,直接将站在原地的灰岩狠狠敲跪下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个混账,不成器的东西!”
“他们两个小的不懂事,你个当阿爸的也不知道轻重跟着胡闹!”
阿亚站在人群中,看着村长表演一般骂着人,看似气到头了,确实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在听到“不懂事”、“胡闹”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今天她又是藏在草丛守株待兔,又是故意踩了邻家的苗,又是叫人折腾这么一大圈,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结果。
村长毕竟要脸,即使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惩罚,他不愿意变成一个不会教养的长辈,也有自己的拳拳私心,不可能严肃处理灰岩三个人。
于是等到周围开始想起劝阻声,让村长别打了,孩子还小的时候,阿亚居然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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