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AK,他一定没想到我们全去泡温泉了,幸好我出来喝水,不然谁知道他得在外面流浪多久。我立即出发去解救他。
外面下雨了,不过很小。
“你在哪里?”我拨通AK的电话,被告知他在一家小咖啡店中躲雨,并因为不堪服务员的友好目光而买了一大杯平时并不喝的热可可。
“坚持住。”我鼓励他。
今天的日程其实是,我们到达客栈,然后出门寻访古迹和小吃街。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至少我是哪儿都没去成。不过现在我打伞走在雨里,感到非常惬意,因为整座小城都古色古香。
我甚至觉得,倘若没有ACCI病毒,在作者的安排下,或许我会在这样一种幽静中偶遇乐……他叫什么来着,哦,乐杨。但现在我知道他不来了,作者对此态度遮掩,读者对此神神秘秘,好几个人的说法还相互矛盾,实际上非常可疑。
但我其实没怎么纠结这个。
因为作者肯定自有安排,这是主角应该具备的基本认知,我们都该对某些无法触及的存在怀有敬畏,即使我偶尔也小小地怀疑祂把一些东西给搞砸了。说实话,我觉得祂已经把乐杨的事情给搞砸了。不说别的,我还没见过哪篇爱情小说的男主角会迟到到这个地步,也太离谱了。虽然即使他来,我可能既没心思也没时间谈恋爱吧。反正我现在对他没什么感情,除了好奇,那是人之本性。
我唯一在意的是,他是一个活的、会出现在我生活里的异性恋。
但既然他还没出现,我也就把他给忘了,继续低头看地图。
这城市其实是个宗教盛地,许多神台半露在外。经过一个拐角时,我偶遇到一位菩萨坐在带铁锈的围栏后,面孔庄严,眼睛上的彩漆已经剥落,手持法器和花。
菩萨脚边生长着血红的一大簇蜀葵(和我的不一样,这只是普通植物),两者合在一起,有一种荒芜神秘之感,我停下拍了张照片,准备回家后问一问首毓婆,这是哪位菩萨,因为首毓婆信佛教。但无论是谁,和其他所有的神一样,菩萨没有生理性别,或者,同时拥有两种性别。
这不免令我想起陆祈最后接的那个词:Androgyne.
双性同体。
说实话我很惊讶,没有料到他说这个。而且,选在这时候突然来一句,也会是作者的安排吗?
但用意何在呢?
我可不认为自己会在现实生活中认识哪个双性人。
就算认识,人家不告诉我,我也不可能知道啊。他们必须在第一次社会性别评估(9-10岁)前做手术,确保只留下和生育者相异的生理特征。因为任何独立的个体,都默认诞生于生理异性体内,并孕育另一个生理异性。肙果有人擅自篡改它,社会伦理秩序将受到严峻的挑战。
所以吴鸢(《布拉格少年》的原型)可以被直接剥除女□□官,不用征求他的看法:他的生育者是女性,因此他必须是男性。就是这样。
不过说到这里。
难道,是作者想我就《布拉格少年》或《欲缠死孽》发表一些意见?祂该不会想让我多讲一段余碧辉吧。其实有那么几章,我讲得怪心虚的,感觉从青春爱情故事偏题了,也不知道祂对此是什么看法。
和往常一样,作者不会直接回答我,我便又拍了张角度好看一点儿的照片。菩萨像则面带微笑俯视我,好像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
附近偶尔有人手持细香,行走间阵阵低语,轻盈的烟雾逆着雨水升上天际。
我则继续踏上寻找AK之旅。
他还在那家咖啡馆里,已经等得快发霉了,一见到我就闪电般站了起来,手里还举着一根咖喱炸鱼蛋串,这咖啡店里可真是什么都卖啊。一看见AK,我才对世界恢复了实感,那些飘飘渺渺的印象都消失不见了。
“走吧!”我告诉他,“大家都在泡温泉。”
“我要睡觉。”AK嘟嘟囔囔地说,“温泉回头再说吧――我困得要死。”
话虽这样,一看见客栈的影子,AK立刻来了精神,冲了个澡就进去凑热闹。我们的到来引发热烈欢迎,但已经十点多钟,大家也逐渐趋于困倦。最后我第一个爬上池沿,随后是陆祈、加奈、AK。
没有马丁,因为他没起来――没全起来。
在那之前他停住了,然后突然大喊一声:
“FUCK!”
嗯?
所有认识马丁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内向、听话、懂礼貌的小孩,没有不良嗜好,也完全不像AK、加奈和我那么暴躁。所以他一出声,我们全停住了,因为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但在所有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前,马丁已向下沉去,蹲在了……一束小喷泉后面,脸色精彩纷呈。
“你怎么了?”加奈关切地问。
马丁试着回答,但没成功。
看来,发生了一件很难以言喻的事情。
“你到底怎么了?” AK也问。
可怜的马丁。我们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这样的:起初他泡在水里玩词语接龙,动作幅度堪称没有,所以毫无感觉。然而等要站起来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意……意识……不行,这是很严肃的事情,绝不能笑。
让我再试着说一次。
是这样的,马丁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泳裤”……融化了!
不知材质的面料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温暖而富有侵略性的水里,只有松紧带没融化,它弹性十足地围在他腰间,给人以那条假泳裤仍然健在的假象。
得知了真相,我们面面相觑。
几秒钟死寂后,加奈率先发出一个声音:“噗嗤。”
“……”
在那瞬间,我拼命回忆了自己短暂一生里所有令人悲痛的所见所闻,才没有一起笑出声来。
毕竟,尽管完全不是出自我本意,作为一切的佁作俑者,我一点儿也不敢笑,为了保住和马丁的友谊而战战兢兢地站在池子边上,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因为我还是个异性恋。当陆祈首先恢复理智,称得有人先给马丁拿浴衣时,我率先举起手。
“坚持住!”我鼓励马丁。
然后我就跑了,速度要多快有多快,但请大家别学我,因为没有作者隔空保佑,这样做有极大可能会滑倒摔断腿。折返回来时,我远远就听见里面情况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陆祈在笑,只是没有AK笑得厉害。马丁自己更是狂笑不止。谁也没有加奈笑得响:他简直在嚎啕大笑(不好意思,这词儿是我自己编的,因为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了)。当我赶到时,他正因过度大笑而栽进水里。
“谁过来拿一下?”我颤抖着(为了不笑)举起浴衣,同时下意识闭上眼,即使四百度近视让我只能堪堪数出在场有几个人。
“给我吧。”AK伸手一够,“马丁!不用攥着你的水管了,它有救了。”
“快。”马丁有气无力地说,不过那大部分是他自己笑出来的。
一片兵荒马乱里,他披上衣服,迅速爬上池子,像后面有蛇在追赶他一样。
“真是恐怖的一天。”回到走廊后,裹着浴袍的马丁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明白,为什么它会融化呢?这玩意儿怎么会融化呢??”
“我也不明白。”我小心翼翼地说:“但它就是融化了。大概我们应该因此得到一个教训……”
“永远不要在水里穿内裤。”加奈智慧地说。很快他又一次乐极生悲:由于笑得太厉害,加奈打起了嗝,怎么喝水憋气都没用。这时候从洗手间出来,换了一条不会融化的新内裤的马丁幸灾乐祸,并说加奈活该。
然后,我们相互说晚安、告别,各自回房睡觉。
陆祈和我都换上了睡衣,我的是长长的浅灰色睡袍,他的是长长的细条纹睡袍。当我小心地在床上躺下,钻进被子,陆祈忽然也神经质地笑起来,完后叹了口气。
“今晚真惊险。”他叹完气就说,“可怜的马丁。”
我没吭声,在黑暗里又静静躺了一会儿。早起、AK没赶上火车、地精、甲虫、温泉和马丁融化的内裤,真是精彩绝伦的一天。但突然间马丁占据了我脑海画面的主体,他慢慢放大,旁边AK说:
“你的水管。”
我迅速睁开眼。
但晚了。我几乎能肯定自己今晚将梦见什么:一只白色的小鸟,或者老鼠,在马丁黑暗的指缝里晃动,形状柔软,周围是一对风铃。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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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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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夏日曲-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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