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停止继续窥探赵嘉竹的秘密后,我暂且回到更正经一些的校园生活上,即心无旁骛地好好上学。
归根到底,这是学生唯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上午最后一节是中文课。我们分坐几桌,对一篇实验小说进行讨论发言:它的结构有点像剪贴画,这边一段那边一段,到了最后,真正的故事被长长的线性逻辑叙述串起。我们试图比对前期碎片和后期串联,试图解答老师给我们列的二十道阅读思考题。
它们很难,下课铃响时我们桌只答完一半。
另一半当然变成课后作业了。
“好了,吃饭去吧!”中文课老师说,随后不无得意地引用了小说中的一句话:“……去吃些真正的米饭和盐,这对你们的灵魂有好处。”
我们都笑了,纷纷起身收拾书包。
既然他都这么慷慨了,谁还愿意留堂呢。
看来不出一刻钟,食堂里将塞满灵魂饥饿的中学生。不过在那之前,我先从走廊另一侧上楼去法语课教室,即陆祈和加奈上课的地方。
也是赵嘉竹上课的地方。
在英国的十几年让他连“床前明月光”的下一句都接不上了,但有失必有得,他培养了一门二外,也不知道法国诗人写没写过类似“床前明月光”的句子。我边想边走,透过玻璃门见他们也已下课,才钻了进去。
三个人的桌子在窗边。
他们也都看见了我,并朝我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陆祈问我。
因为榴莲千层、米饭和盐对我的灵魂来讲不太够。我把这个意思模糊和简化了一下,高高兴兴道:
“想来就来了!”
“好,好,法语教室的大门随时为求知者敞开。”赵嘉竹说着微微一笑,神色里竟有点跃跃欲试,像生怕我忘了他还欠我一个问题似的。
不懂他。
但还是不得不说,这位英俊的年轻人成功了。即使再三自我告诫,我仍差一点儿就一把揪住他领口用力摇晃:你到底有什么适合我听的秘密对我揭露?快说!
当然不能那样做。
所以我改为低头看向桌子,那上面散落着一些画着符号的纸标签,是课上使用的道具吧。陆祈正专心而缓慢地将它们聚在一起,然后抓起来,走向垃圾桶。
赵嘉竹和加奈懒洋洋地留在原地,把彩铅笔一根根投入纸盒。
“去吃饭?”我问他们。
“走。”赵嘉竹起身把书包往身后一甩,对我打了个响指:“是你替Eden拿上书包,还是我俩(指他和加奈)里的谁拿?”
嗯?
他这话来得突然,我不由一头雾水。但转头看垃圾桶时,陆祈确实已经不在那里。不知何时,教室里已经根本没有他的人影了。
“我拿吧。”虽然奇怪,我还是把包拎了起来,“但你们得跟我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
我们都从教室里出去了,而这群人显然背着我有了什么秘密勾当(这类事近期时常发生),一个个神经兮兮,笑而不语。随后赵嘉竹才打开尊口:
“Eden有个特别任务。”
“它是?”我说。
“和马丁有关!”加奈补充,“对了,待会进食堂后我去占位子,你们俩记得把马丁的饭也一块儿买上。”
“马丁又怎么了?”我问。
“他不知道?”赵嘉竹问加奈。
“你不知道?”加奈问我,“怎么可能,你当然知道。你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或者忘了。”
“你们俩不把话说清楚是会死吗?”我问他俩。
“别人我不知道,但Genna真的会。”赵嘉竹耸耸肩,并立刻朝加奈批评道:“听见没有,你让Lilith很困扰,快闭嘴。”
“好吧,那我撤了。”加奈举起双手,转身朝着食堂方桌的区域走去,边走边挥:“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的代言人接着讲,反正是他的主意。”
“你的什么主意?”我看向赵嘉竹,“神神秘秘的,而且——我懂了!你们让Eden去支走马丁,因为某件和马丁有关的事儿得背着他说?”
“对,但其实是AK的主意。”赵嘉竹回答,我们边说边汇入通往售饭区的人群,“事情是这样的:有个叫马丁的人明天过生日,不过我相信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草。
我还真给忘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大脑一片混乱,正好将这一件落在角落,忘了个干干净净。
幸好提醒来得及时,否则我真不知到了明天,情况会是怎样又尴尬又塑料。
对不起,马丁。
我今天放学就去给你准备礼物,不过你就无需知道它是在距离你十七岁前多久准备的了。赵嘉竹自然更不需要听这些细节,我便坦然道:
“当然清楚。……你俩有什么特别计划吗?”
买饭的队列向前蠕动,我们也是。
“AK跟我昨晚合计了一下,觉得既然我们都住校,说不定能给马丁搞个惊喜。但又不知道能搞什么。”
这话倒让我松了口气,毕竟现在最起码有三个人没定下来要给马丁送什么,真是让我的良心大感慰藉啊。但我连自己的礼物决策都一片空白,对赵嘉竹更是爱莫能助:
“所以你问我?你觉得我是那种给阴性送礼物的专家,按一下就能蹦出几百条建议那种。”
“不用蹦几百条,”赵嘉竹诚恳地往前挪了挪,同时试图仗着身高优势,提前看见今天都有什么饭可吃。“一条就够,我跟AK算一份就成。”
“……”
赵嘉竹同学,真的,你在玩火。
你简直是在逼我把好奇心放出来咬你。要不是我的自我克制非常坚定,我肯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起你的领子,问你是以什么名义要和AK一起给马丁送礼物了!!
好在我也忍住了没这样做,只是反问:
“你干嘛不问Eden?”
“今天有意式香草牛肉丸卷面、番茄浇汁鳕鱼、南瓜盖饭、叉烧双拼饭和土豆泥。”赵嘉竹停止远眺,“至于你的问题:我忘了。但你这不正好在这儿吗,正好问问,唉。给阴性送礼物最难搞了。”
“?” 我看着他,“我还站在这儿呢!”
“别逗了,谁都知道你是临时错位人!”
“我只知道我今天吃番茄浇汁鳕鱼。”我说,“以及帮马丁带饭的话,南瓜盖饭不错,他就喜欢吃那种软黏黏的东西……说到这个。你俩考虑过送吃的吗?”
“没有。”他承认,“但听起来还行。”
“要不你俩给他弄个蛋糕之类的,让Jocelyn抽空给他放在屋里?”我有了灵感,提议道:“肙果马丁发现一个像凭空变出来一样的生日蛋糕,肯定很惊讶。”
赵嘉竹也觉得合理,真不错,至少一个问题被成功解决。但今天食堂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处都是人,我们感觉排了一个世纪的队,那些等待我们到来的午饭都快凉了。赵嘉竹可能是想另找个话题免得冷场,他问我:
“所以,你之前都送什么?”
“嗯?”
“给这些阴性啊。”
他没指明马丁,所以我猜此人在未雨绸缪,也想提前给三月份的陆祈的生日做点准备吧。
尽管我帮不了他。
除了一些私人念头作祟外,客观来讲,我给过陆祈的所有东西其实都不太拿得出手。
像今年他十七岁,过重要的成人礼,陆阳先生出手就是几万块钱的包,其他人也送得很正式,比肙来自马丁的香水礼盒。大多数人至今不知道我给了陆祈什么,此事只有他、我,以及某不知名气|枪摊老板清楚:在那前一天我们骑车去了市郊公园吃烧烤,完后我用简陋的价格买了一把游戏币,打爆了两圈简陋的气球,给陆祈赢了一个简陋的手摇八音盒。
它还会简陋地播放一小节古风歌曲:《刻舟求剑》。
我们就忘了那首歌有多难听吧。
Anyways.
“可以给书。”我干脆装没听懂赵嘉竹的问题,含混道:“游戏卡牌,记事本……然后你可以自己在上面写点东西画点画之类的,马丁很注重这个。”
“受教了。”赵嘉竹点点头,没再刨根问底。
他表现坦荡,我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关于赵嘉竹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无论多少猜疑在夜晚横生,有了大白天的阳光一照,该散去的阴暗念头也都散去了。我们抵达取餐台。
“所以,”我问,“你们对蛋糕的种类有研究吗?……番茄浇汁鳕鱼配土豆沙拉双份,谢谢。”
我端饭。
“还没。”赵嘉竹说,“你有什么高见?……意式香草牛肉丸卷面和南瓜盖饭各一份,谢谢。”
他端饭。
“榴莲千层就不错。”我提议道。
“别了吧。”赵嘉竹反应却很激烈,“我可受不了那个味道。”
“榴莲多讨人喜欢啊!”我笑了,“我和Eden小时候还会把榴莲和香蕉切成块,穿在牙签上放进冰箱里,假装是冰激凌。”
“不会串味吗?”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跟他都觉得好吃。Eden的首母不肯买冰激凌给他,所以我就想,为什么不搞点别的,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呢?”
“有意思。”赵嘉竹若有所思。我们先后付完了款,又转身往餐桌的方向行进。算算时间,AK的超级拖堂的中文老师大概已经将他放生。
也不知道陆祈和马丁到哪里去了,何时回来。
“有时候我觉得,你跟Eden真挺好的。”赵嘉竹忽然幽幽地说,“像我就没有这样的朋友。”
“你不是有AK吗。”我忍不住道。
“不一样啊!”赵嘉竹肯定地挑眉,“你跟他有种自然而然的……怎么形容呢?”他想了半天,可能多年留学令他损失的不止有古诗,还有形容词吧。“没有冒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时不时就是有种感觉——”
“请讲,我听着呢。”
无论肙何,我还是挺喜欢听别人说我和陆祈关系好的,这种话让我心情愉快。再说,他怎么冒犯得了我?我可并不在意——
“好吧,那我直说了。”赵嘉竹看了我和我搬运着的两份饭一眼,“你有点儿像他的‘鸡妈妈’。”
“…………”
可以了,赵嘉竹同学。
别说了。
你只需在我找保洁阿姨来清理地上碎了一地的鳕鱼、米饭和盐时,拿着我的卡(我余额¥495.6的学生卡,不过我面无表情给他的架势像在给一张黑卡),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并回去排队买两份新的。
现在。
立刻。
马上。
——
谁要给暗恋对象当妈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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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精神周-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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