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对面的咖啡厅里，温汝雅点了一杯摩卡，又替对面的人要了一杯柠檬水：“这是你回国后第一次找我，难得你还记得我。”
“也难得你还记得我喜欢喝柠檬水。”
“那时候年纪都小，年轻气盛，不是喜欢喝奶茶咖啡，就是偷喝酒，只有你，沉沉稳稳的，每次都只点一杯柠檬水。”
只是没想到，那样的事会临到她的头上。
人人都说夏木然杀了杨开，她是不信的。
“学姐，东西都带了吗？”
温汝雅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型保险箱和一个小型信号器。
夏木然接过信号器，对温汝雅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街角停了一辆车，她走到车边，敲了敲玻璃，里面的人摇下车窗。
“我的手机没电了，借用下你的。”
黎姿犹豫一会儿，把手机交给夏木然，夏木然拿到手机，背过去打了一个电话。一分钟后，夏木然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黎姿，她走后，黎姿点开通讯记录，是萧念。
夏木然迅速回到咖啡厅，打开小型保险箱，摘下玉扳指放进去，确定层层覆盖后锁住箱子。
“帮我测一下它。”
温汝雅从事研究所工作，专门研究高精度仪器，研究所为了信息安全，设立高程度的信号屏蔽，温汝雅带来的小型保险箱也是一个小型屏蔽器，可以屏蔽箱子内和外界的连接。
刚刚她在黎姿手机里装了小型信号器，可以模拟她想要他们得到的信号，迷惑黎姿和她背后的人。
“检测它大概需要两天时间，到时候我把它和检测报告一起给你送过去。”
“麻烦学姐了。”
“没事，能帮到你就行。对了，你回来见过洛尹言吗？”
“啊？”夏木然装愣。
记忆里，小学妹一直都是温温柔柔，不会说谎装蒜，温汝雅自然是信了她的反应，且不知她和洛尹言最后是不欢而散，只当她和洛尹言是被迫分别，如今再提起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耐心道：“前阵子同学聚会，我听人说起他，他念完大学就出国了，有一个女明星在追他，他没答应，一直单着呢。”
“是么。”夏木然喝了一口柠檬水，淡淡的酸。
“你有没有想过跟他……”
“学姐，”夏木然打断温汝雅，说，“我早就把他放下了，他单身也好，跟谁在一起也好，都与我没关系了。”
温汝雅盯着夏木然看了许久，墨色眸中，万分真挚。
她叹气道：“但愿你是真的放下了。当年的事，唉，难道真的是你们无缘？”
“我和他，就像走双岔口，他选择左边，我选择右边，路不同，无法再相遇。”夏木然讪笑，“都是过去的事，人总要往前看。”
“好吧。”温汝雅低头，撕开糖包倒入杯中，用小勺轻轻搅拌咖啡，再抬头时，声音低了几分，“他，还好吧？”
夏木然微讶，她知道温汝雅问的是谁，却没想到过了那么久，温汝雅依然记得他，看样子，念念不忘。
“挺好的，他最近在美国，过几天会回国一趟。”
听到夏木然的话，温汝雅的心往上提了半分，“他要回国？”
“有长辈结婚，他来参加婚礼。”夏木然借喝水挡住温汝雅看她的视线，细细观察温汝雅的神态。
温学姐单纯，却喜欢上黑心的。
“不合适”几个字卡在嘴边，没说出口。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原来的座位旁，一个男人一直背对她们，有些失神。
坐在男人对面的人忍不住问：“人都走了，你发什么愣呢？”
他想不透，这两人都分手，不是，也不算分手，说来也奇了，两个人从认识到分开，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处着，居然谁都没提确定关系，但身边的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也都没料到这对最后会惨烈收场。他更是没想到，分都分开了，对方都和他划清界限了，怎么仍然那么牵肠挂肚，在路上看见她走得急，就眼巴巴地跟来。
还拉他听墙角！
————
晚风吹拂，到底是十二月，冷冽如刀。
对面的灯已经四天没有亮了。
暖暖为她去套洛季羽的话，结果两个人起争执，又一次闹分手。
他们这对，分分合合，稀疏平常。
从一开始，她和萧念分别在其中扮演劝合和劝分的角色，暖暖看起来软萌，其实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她们并不可能完全左右暖暖的决定。
这次分手，洛季羽又踩到了暖暖的雷区。
“暮暮，我跟他分手了。”
“不是因为你们，是他瞒了我其他的事情。”
“暮暮，我好累。”
“我想放弃了。”
放弃吗？
明明她已经算好和洛尹言两清，为什么还要纠结当年的真相，她要找的从来不止他一个。
为了他而乱了多年的布局，多不值啊。
可是，她好像真的把他推出去了。
夏木然摘下指间的玉扳指，举到月光下，慢慢转动，淡淡的一点红。
眼睛微眯，无声的冷笑。
他们应该不知道她已经起疑，仍然像戏园看客般，看她的笑话。
黑暗中，一声脆响，她堪堪回神。
玉碎了。
————
夏家的人陆陆续续回国，夏致末被顾柔枫囚禁，无法出面，照理由她负责出面安顿这些人，但是她哪也没去，黎姿来找过几次，她都回绝了，夏家亲自来人也没见。
房子里唯一的客人倚靠冰箱边上，细腰翘臀，姿态妖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沙发上的人，火热的视线终于引得主人抬头。
“你家的酒呢？”娇媚语气，不知几日荒唐。
“酒在地窖，要喝自己下去拿。”
“算了。”连累几日，筋骨微酸，不想动弹，如果不是夏木然找她，她七日都不会出房间。顾柔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柠檬水，走到夏木然身边坐下，虚虚柔柔地躺进她的怀里，“有你够我醉了。”
夏木然伸手拨开顾柔枫的脑袋，状作嫌弃道：“难道夏致末满足不了你，怎么还有精力在我这里浪？”
“浪蹄子”顺着她的手攀上去，在耳边轻声说：“自然是你比他香呀。”口头调戏不够，又凑近闻了闻。
可惜这位恩客无心风月。
“帮我查一个人。”
“咦？”顾柔枫不解，“你手下那么多人都查不到？”
夏木然侧头，对上顾柔枫的眼睛，眼神突然放柔，深邃的眼眸勾住顾柔枫的心神，开口成蛊：“查清楚她的过往，我帮你得到夏致末。”
“连家主都默许了……”
“一场作秀而已，只有两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族老会反对这桩婚事，顾柔枫是知情的，家主对夏致末送去的婚书视若无睹，她也知道，可是距夏致末上门求娶已经过去五天，没有一个人出面去洛家退婚，她以为夏家已经默认了。
顾柔枫徒然清醒，“可是夏致末那么喜欢洛施……”
“若他的喜欢有用，洛施何必回洛家。”
“查谁？”
“宋梓一。”
“她不是你的……”顾柔枫讶异，她好像知道了夏木然不让手下的人查反而转托她的原因。
“你知道我跟她的关系，所以，不要让多余的人发现，连夏致末也不可以，这件事只能暗中查，不能让夏家和宋家的人发现一丁点苗头。”
“为什么突然要查她？”顾柔枫只是随口问问，原不指望夏木然会告诉她。
“七年前我被陷害杀人，我怀疑这是一个局。”
如果不是有人把杨开的死嫁祸到她的身上，她不可能被迫回夏家，被迫中止调查那件事。
“你的意思是除了杨家，夏宋两家也参与其中，联手为你做局？”
所有偶然碰到一起，必然是一个局。
“不是为我。”
七年来，她在夏家学到最多的就是布局，当年事若细想，其实破绽连连，加上他们在她身上做的小动作，她更加确定这个猜测。
“不为你？”顾柔枫不解，“我知道那时夏乔然找到你，想带你回夏家，但是你不愿意，如果杨开真的是自杀，有人改动现场嫁祸给你，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桩嫁祸真是夏家的手笔，不是为了逼你回去，还有什么原因让他们把一桩命案往你身上背？夏承韬那么疼你，夏乔然又护你，他们不可能让你背上这种污名。”
“是啊，还有什么原因呢？”夏木然把视线移向别处，喃喃，“我知道的可不止那桩事呀……”
“什么？”顾柔枫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你帮我查人，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件事，迄今为止，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十个。”夏木然上楼，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档案袋。
顾柔枫打开看，是两张鉴定报告。
一张是洛施和洛衡的亲子鉴定，一张是洛施和江恩的亲子鉴定。
“她是……”
“洛施其实是洛衡的私生女，这就是为什么她从小受父亲宠爱，却被母亲苛待。江恩从未将她视作亲生女儿，更甚者，她觉得这个别人生的孩子抢走了属于自己孩子的东西，眼看洛衡对她生的孩子越来越不上心，她决定赶走这个孩子，卖掉她，毁掉她。洛家对外宣称小女儿离家出走，失踪了，找不到了。这件事的背后是一桩世家丑闻，如果揭开，无论是洛衡还是江恩，都讨不到好处，洛施只能作为牺牲品，被所有人遗忘。”
洛施是顾柔枫捡的，怎么捡回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顾柔枫曾经真心实意地可怜过洛施，因为可怜，夏致末喜欢洛施，她从不把怨丢在洛施身上，只是不再见她。
洛施以前不懂，追问过她，后来懂了，自觉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当顾柔枫将再次对洛施燃起同情之心时，夏木然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她觉得她选择的放过有多么可笑。
“夏致末知道她的身世，是她自己告诉他的。”
可怜的女人啊，总是被疼爱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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