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几次清洗,朝堂上祝其氏余党悉数落网,行刑几日后,天阙城迎来场大雨,雨水冲刷掉血痕,在后半夜变成细雪,给全城裹上素白。一辆马车碾着雪出城,在咯吱声中驶向丹阳府。
冬月的南境依然暖入三春,道边松柏苍翠,偶尔还能听到鸟叫声。丹阳府治所锦乐城地如其名,满目锦绣,又加上临近年关,城内欢庆,入耳皆是丝竹舞乐声。
涿光昶最乐意与民同乐,成日背着掠影,在花市间流连。因他之故,霓裳楼内宾客盈门,文人乐师汇聚一堂。
京中客慕名而来,看着台上戴花簪的小族长,泠卿雪想到琴剑之约,拇指在中指上摸索。
丹阳府海贸发达,民众富庶,百姓及时行乐,最舍得花钱。不似京畿那般等级森严,亦不似永宁城那般巍峨质朴,锦乐城到处流淌着物欲,上至高官,下至平民,都在这温柔乡里欲死欲仙。然而这种落俗又不让人觉得媚俗,这是人性里最原始的渴求,是不需为生存而奔波,足够安定下才会显露出来的一面。
台上一曲弹罢,满座挥金如土,说书人打着响板,端起茶盏上台,摇头晃脑地讲述着那些谈资。
听到泠轩公子这个名字,泠卿雪眉峰一转,低声道:“有些耳熟。”
风济桓给她夹了块酥糕,同样低声回道:“当初在黎卢府,阿昶说过,姑娘的风姿,胜过泠轩公子。”
于是泠卿雪听得更认真了。
从那说书人口中听出,泠轩公子出身贵胄,而此家有名无姓,常居于锦乐城南的岚枫城。他们和皇室一样,一脉单传,不过这家有个规矩,不和贵族世家联姻,只选容颜出众的平民入门。在这个家族里出生的泠轩,可以说倾国倾城,性别之分在他身上已经模糊,男女皆爱那容颜。
据说涿光皇后入宫前,为见公子一面,曾多次潜入岚枫城。
台下哄笑一片,泠卿雪也笑,用手肘拐着身边人:“原来你父亲是个备用人选,我倒是想见见这位公子。”
风济桓笑不出来,移开胳膊,抓起两个核桃捏碎,嘀咕道:“见什么见,按年龄来算,早死了化成灰了。”
说书人接着道:“三百年前冬月,泠轩公子失去踪迹,府中下人苦寻多年无果,有人说他是神仙下凡,劫数满后回到天上,有人说是仙女看上了公子,把他带走。总之,这等凡间,配不上泠轩公子,只可惜公子尚未娶亲,家门就此绝后。”
先灵尊陨世,今人皇出生,泠轩公子绝迹人间,这三件毫无关联的事,竟都发生在三百年前。
泠卿雪品着果酿,感觉漏掉了什么,听到楼内张公子、李公子的称呼,她想到问题所在。贵族世家重门第,就连一般的富贵家都极看重姓氏,既然是世居南境的贵族,怎么可能无姓无氏。
说到特别之处,倒让她想到元宪帝之女,莫非此家是人皇之后,不能对世人说明来历,才以此来彰显本家。
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说书人口中的理由只是噱头,这公子多半撒手人寰。人皇后裔就算没有紫气,也是坤舆洲一流的强者,再说此人美名远扬,与人无仇,当不至于遭人暗算。
难道是他自愿求死,才编出这些谎言?三百年前冬月,正是先灵尊亡月,难道这两人之间存在为外界不知的过往?
不拘一格的想法占满脑海,泠卿雪被自己震惊,但她不是胡思乱想的人,很多靠直觉得出的推论都有迹可循。这个猜测太惊世骇俗,风济桓大致听完后,眼睛不眨,手悬身前,仿佛游离到了满堂喧嚣外。
半晌,他才缓缓放下手,慢声道:“你这也太天马行空了,虽然听起来似乎很合理。”
泠卿雪道:“取出残卷后,我打算回渺洛洲,一来找祭司问问煞气的事,二来因先灵尊。”
灵尊是灵族中的修为至高者,能感知生死,陨落之期临近,他们会自闭归灵台,待身归天地,族内以修为选出新主。若是在位时被战胜,失去尊位,因曾是族中至强者,他们依旧能选择陨落归灵台。可上一任灵尊玄姬死得毫无征兆,她外出时忽然灵脉断裂,灵元破碎,强撑着回到归灵台,不及开口便殒身。
彼时沐南舟掌管隐卫,本就是族中高手,曾在年前比试中力压众人,只是惜败玄姬。他声称受灵尊诏令摄政,并拿出玄姬手谕,六大祭司合议后,准其承袭尊位。
此事本来顺理成章,直到某一日,旻巫祭司得到探报,玄姬外出时随驾的侍者,均被沐南舟秘密处死。
风济桓不知渺洛洲内幕,却深知权力交替的残酷,他道:“难道沐南舟得位不正?”
泠卿雪道:“知情人都被他杀了,谁知道呢!”
两人正沉默着,一只青瓷酒壶搁到桌上,涿光昶捧过三只夜光杯,逐一斟满酒,端起一杯道:“表兄哥南下祭奠姑母,入我丹阳便杳无音讯,原来是带着嫂子到这儿快活来了。”
楼里人声杂,又不注重身份,没人注意到这称呼,不过这声嫂子,倒是另风济桓心花怒放。喜悦持续了一息,他摇晃着夜光杯道:“这酒里有药吗?”
涿光昶跟看傻子似的斜睨着他:“表哥脑子坏了吗?”
丹阳府盛产果物,人们用水果酿酒,制作出各种精美果酿,面前这壶酒,从味道上来分辨,应当是葡萄酿。泠卿雪明白风济桓因何发问,轻握住他举杯的手道:“放心,无事。”
这时台上唱起皮影戏,小郎君在夜下抚琴,念着心爱的姑娘快些来。楼内不乏有情人,再看面前这两人,涿光昶在心里打起小算盘。
今日风济桓看表弟格外顺眼,正应了那出戏,他主动提起:“阿昶可有中意的女子?”
涿光昶敷衍而诚实地回道:“我这年纪,中意谁也不长久,过几十年再说。”
做媒的心思又在作祟,风济桓道:“这年纪和梓瑶相似,你不如——哎哟!”
小腿骨挨了一踢,可真疼,跟棒锤砸上去似的。
看他咧开嘴,听台上戏唱罢,涿光昶提着酒壶上台,挥手压住台下声浪,取过掠影道:“霓裳楼乐师以鼓瑟著称,此情此景,不知何人愿与我共奏一曲《凤求凰》?”
起哄声、口哨声瞬间充斥在楼内,几个乐师托瑟而出,在台上围坐成圈。
乐声起,风济桓眼前浮出那景,手就变得不安分,在桌子底下乱摸。泠卿雪撇开腿,掐住那手腕,眯眼道:“白日宣......”
不巧旁桌有人低语:“日暮道远,听此曲最好。”
风济桓挣出手,虚指泠卿雪快要闭起的眼:“刚才你算是应了,今日我就要把事做成,锦乐城南有片竹林,走过去刚好天黑。”
乐声还在奏,走到街头还能听到余音,天色已经暗下来,水面上飘起鸳鸯灯。
溪水蜿蜒倒竹林,萤火之光锦簇,隐约可见有间竹屋坐落,林间没有人,在夜下一片静谧。
脚步停下来,泠卿雪还是没想明白,问道:“我应了什么?”
风济桓道:“阿昶叫你嫂子。”
泠卿雪暗想不妙,甩开手想跑,脚下却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就要跌下去。一双手及时将她抱住,轻轻放在地上,身下是草地,躺上去很柔软,漫天星月打入眼眸。
萤火虫在上方飞舞,微光下,风济桓看起来十分英武。他脱掉长袍,解开上身里衣,似乎每一寸肌肉都在跳动,那是男人不加掩饰的征服欲。
分明在冬月里,温暖的南境晚间并不热,但泠卿雪还是出了汗,抓住手边低矮的细草,喉间不由得蠕动着。
她在紧张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风济桓没干过这事,一双手几番上下,扒开泠卿雪衣襟,热烈地扑上去,接连不断留下痕迹。
酥痒磨得她头昏脑胀,泠卿雪浑身颤抖着,克制着没发出声。
这是海面上翻起的浪花,在平静中掀起滔天巨浪,风济桓托起泠卿雪,箍住腰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朝那水润的双唇上吻上去。
那些防线彻底溃败,泠卿雪欲拒还迎,最终臣服于本心,伸手环住风济桓后颈,给予个很深的回吻。
在这个平淡如水的夜晚,两个曾被抛弃的人相拥,两颗曾漂泊的心依偎,这一刻,他们属于彼此。
河水流淌得愈发欢畅,叮咚声应和着心跳声。
肌肤交触,那点遮拦不复存在,摩擦带来几分痛意,泠卿雪无路可逃。她就像河底的小石块,全方位包裹在激流里,水雾氲湿了双眼,目之所及还是那间小竹屋,颤声道:“先进去吧。”
刚到时风济桓就看到了竹屋,却不想理会此话。他抱紧泠卿雪,往前蹭得更近些,呼着她眼角那滴将落不落的泪,变换着角度挑逗。直到听到湍急水声,感到肩头一阵湿意,才拉过长袍将人裹住,抱起来朝竹屋走去。
褪下的衣物扔了满地,林间一片狼藉,泠卿雪缠在风济桓身上,脸上那滴泪滑落,恰好落在两人汗湿的衣襟上。
竹屋门一开,灰尘扑面而来,大抵是久无人居住,成了摆设。
风济桓施法掸去灰尘,把外面的衣物卷进来,虽是首次,但他进退有度,心满意足地欣赏完杰作后,选择适可而止。
折腾半晌,泠卿雪松了口气,满身沁出细汗,长袍披在身上捂得热。她拉开袍服一脚,不经意瞥见抹痕迹,顿时耳根发烫。
红了。
风济桓看着她要滴血的耳根,会心一笑:“时候不早了,睡会儿。”
可泠卿雪完全睡不着,屋外蝉鸣和蛙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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