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蹭起来,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旁边是探进房间的和熙的阳光,以及房间里淡淡的花香。
等他戴上眼镜后,才发觉阳台上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银色的长发在光芒下像星辰般耀眼。她背对着自己,若有所思地一直留在原地。
“凌依?”潘生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因为那个身影永远是形单影只、不入世俗的。
银发的少女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较从前更为冰冷。
“你醒了。”
“嗯…凌依,你的样子怎了?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
潘生无奈地问道。醒来的自己就被那群人送来送了吧。
女孩快步地走到床前,语气里略带几分不满:
“要是我不去,你早就死了。”
潘生再也按压不住心中的愤怒和哀伤了,他冲着面前那个如同
没有生命的半机器少女喊道:
“你做错了么啊?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对你?——还有,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庄先生或者我?你不难受吗?你现在真的看起来和台机器一样!”
他盯着凌依脑袋两侧的信号接收器不放。
“只要可以被喜欢,这点算不什么。”凌依摆弄起自己头上的连接器。她穿上了一身黑色的行动衣,身上还缠着长长的电线。
“那你要谁来喜欢你?”潘生十分激动,但他最终还是得到了那个最令人无奈的回答——
“Seeky 的喜欢。”少女飞快地回答。
“它就是个AI啊!你……”
凌依抢过了他的下一句话,大声地说道:
“公司和我交接过条件了。他们给予 Seeky 人的意识与心跳,我则参与他们最后的实验。”
“AI怎么拥有心跳和自我意识?这不存在!”
“他们向我担保了。要是最后一次实验前他们无法做到,我就可以毁灭他们的一切。”凌依的话气里听得出极致的自信,同时比从前多了一份极端。
潘生意识到,她变了。但她也没变。
没变的是她待人的冷漠与对她对爱人的极致依赖,变了的是她获得更大力量后的蛮横和残忍。
凌依把房间的白纱窗帘全部拉开了,朝眼前更正的阳光扑了过来。她丝毫不考虑潘生才刚醒来,眼还不太适应强光的需要。
凌依把她的裤子稍微往下拉了点,用电线插入了小腹上的红色注电端。随后她不紧不慢地走把线插在了房间的充电口里。
“你在干什么?”潘生一边穿衣服,一边小声问。
“我在充电。他们把我这里向器官换成了轻型蓄电器包裹。现在 我需要启动身上的设备的话,便要有这一步所提供的电能。”
“那……那你现在的生理作息还正常吗?”
凌依瞥了他一眼。”我现在可以正常呼吸、进食、运动、 排泄、思考。我只不过是没有生育功能了。”
潘生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无情的女孩很可悲。上天赋予 她的身体,被一群恶魔般笑成这样。
房间里又安静了。从外面传来动听的鸟鸣告知人们新一天的开始。
“该依,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对 Seeky如此执着?”
银发少女红红的眸子被点亮了道光似地。她侧对着阳光,面向阴影处。
“……因为真心。“她说道。
潘生在这一刻也没有再质疑她对 Seeky确信无疑的情谊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耳麦。少年也理解了这一切的原因。
在若干年前,潘生在教堂里遇见过一个同他一样大的小女孩。
小姑娘有长长的灰色头发,穿了一件有海军蓝领的白色短裙。
但她双目失明,并且无法见光,家长便一直给她戴上一层眼罩。
潘生和她十分合得来,很快成为了儿时玩伴。六岁时,潘生便被带走了。当天和小姑娘相互告别。
“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哦!”小姑娘对他说。
“放心!到时候你回来,我让教室所有人你们给我一 个最好玩的婚礼!”这是潘生对她说的一句话。
而在男孩十一岁回到挪威时,被告知小姑娘早就遇害了
——她被一群变态拐去做了一场违反道德的行为——被做成一只布娃娃,身体里充满了棉花。
当时 男孩直接崩溃得哭了……
而在他得到连对器,看到自己的AI助手的模样时,
莫名有一种熟悉感——这是自己心念念想见的人。
或许Seeky也是凌依心中想见的人的化身。
凌依解下了充电线,捡起一边洗衣筐里的衣物。
“我换个衣服,你把头转过去。”
“哦。”潘生蒙眼转身过去,双颊还在泛红。
他感到凌依没有那么沉默寡言了。
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凌依接上了一件暗黑红色的娃娃领连衣裙,脚上则穿着一双醋栗红的玛丽珍鞋,头上取下接收器,只剩下连对设备。
潘生从没见过这个女孩子穿裙子,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等到他们离开房间后,发现外面竟是一个热闹的沙滩:
光着胳膊的男女老少,没有不在欢天喜地干自己的事。堆沙堡的堆得别具匠心,冲浪的身手敏捷,晒太阳的悠然自得。正当两个 背着大包的少年还在想这里是何地时,迎面走来了三个开朗活泼的孩子。
“哇——!哥哥姐姐,你们是在玩Cosplay吗?”其中扎小辫的女 孩一脸惊喜。
“姐姐你看起来好像天使!”
“哥哥你是在扮演《吊带妹天使》里的那个男孩了吗?”
“太漂亮啦!”
两人都尴尬了,潘生笑了笑,凌依则假装进入了待机模式。
一边的几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各位是外地来的客人?”一个汉子问道,一边的一位妇女端来了一盘烧饼热情地招待他们。
“嗯……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这里是哪。”潘生回答。
“这里是西双版纳,小伙子。”一旁有位妇人走了过来,她身上披着一件民族服装,十分鲜艳,像是雄孔雀展开的羽毛。
“那我和她就是了,”潘生说,“我们是深圳来的。”
“但小伙子你看着并不是亚洲的!”
“哈哈!我是在挪威出生的……”
潘生和这里热情的人们几下就聊在一块儿了。而凌依只是在椰树下的阴影里望着他们。
夜幕时分,潘生把看一盘椰蓉打的糕点拿去喊凌依了。从他浑身的汗看得出来,大家玩得十分尽兴。明明昨天还在挨打,结果今天却赶上了本地的晚会。这一切转变像是一场梦,不知是不是有意叫人沉溺其中的。
“凌依!要来参加晚会吗?东西老好吃了!”
潘生一边说,一边还正嚼着点心。
“不了,你自己去好好玩。”
在皎洁的月光下,少女被月光照映得清冷脱俗。
她平静地眺望表面轻泛起涟漪的大海,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潘生识趣地走了。
他现在知道这个少女想干什么。
银发的少女打开了多日未启动的连对设备。
……【连对成功,■■已载入意象空间】……
这次并不是明朝而大气的办公室,而是海边。
海浪轻轻拍击着岸边,像是一串清脆的、响动的银铃。月如同爱人的眼,在沉沉暗蓝的夜空中垂眼眺望。稀疏的涛声是又像恋人的歌声节拍,不停随着海潮涌动而扑闪。
银发红裙的精灵在四周寻找它的声音。它是海,它是夜空。它的轻柔是潮湿水的低吟,是小夜曲的哼唱。
正如一切轻轻地离去,却又悄悄地来。
黑西装的蓝发青年倚在一块海石边等待。它的眼睛是宇宙,是寻找万千星星的望远镜头。
这一切都是是Seeky为她准备的。
她说过她喜欢海,喜欢蓝色,讨厌红色。
她没过她向往月亮,想在海边散步。
“回来了!欢迎回来,凌依。”
Seeky怜爱地摸摸她满是银发的脑袋。
“生日快乐,凌依。15岁了……” Seeky和少女站在海边,双眼相顾。
无暇的月光映在少女脸上。她的笑容就此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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