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回:祸起别云

在高高的九重天上,一壶雨前茶,一叠杏花纸,一轮水烟月,清清淡淡的光照着一道皓白的身影。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修长的指尖悬着一支青白底釉的圆口小盏,低着头翻看着几案上的奏章,一双如墨侵染的眉峰,或蹙、或舒、或扬,那如冰雕玉刻的面容皆没一丝撼动。若不是指尖的晃动的小盏时不时地将茶水送到嘴边,还真会把他当作那不动如山的雕像。

他便是那六界无上君父——天帝泽苍,字玉尘,号长清,帝尊昊天玄穹上帝。早年先帝衒琮上尊,以泽为名,是希望他温存良善不争不抢便是福气,未想万千年后却真是应了浩宗以德,泽润万物苍生的名。

随着那天侍细细而走的步履重明殿磨得起毛的门槛,一室青白的月光便一束束一排排的投在木纹的地砖上,高高的吊顶上黄栌色的竹幕短帘如一排宽宽的流苏层层叠叠的垂着。在那长长的殿道尽头,天帝玉冠高束,一只素白的手将那青白小盏搁下,勾住袖口便去取白玉笔托上的毛笔,醮沾了几下,发现砚台里的墨竟已干了去。

他方才抬眸,便见太上老君,双手扣在一处,正恭恭敬敬的立在案前,泽苍索性将笔一搁,看向来人。

“陛下!”老君移步上前扬起长袖,十指相接举过眉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太上老君,天界三朝元老,向来都是个有礼的,见神有神的礼,见鬼有鬼的礼,六界上下他能用礼解决的,这老天臣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用武的。这厢,这有礼的老君便是空等了这天帝小半个时辰,只要天帝没看见他,他便当自己是那看不见的木桩子,当下天帝既看见了,他便出了声,行了礼,要将心里的冤屈事说上一说。

“太上大卿,何事要奏?”泽苍看了一眼这老臣,清冷的声线如清泉丝丝坠落,却平生出一股内敛肃穆的威严。

“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思前想去此事还是只得上禀于陛下才妥。”

“哦?”泽苍微微颔首,示意老君往下说。

“事情是这样....前天夜里,座下小童正掌那七宝回魂丹的火候,便闻得门外响动,没想一起身便被别云君给擒了起来。他先是询问小童老夫身在何处,又问九幽镇魂鼎存放于何位,最后竟是一掌拍晕了小童,不问自取,留了一张白书便拿了老夫那九幽镇魂鼎。”言罢,老君自袖子中缓缓取出那白书,恭敬的交予那侍物的仙侍,上承于御前。

“不问自取便是盗,老君不必顾及他的颜面。”天帝垂目看着那白书道。

“陛下这话是折煞老夫了!别云上仙乃陛下堂弟,天帝血肉至亲,何等的尊贵,六界上下哪有能驳他颜面的!他若来我兜率宫那是给老夫面子,怪只怪老夫没在当时,没能好生招待一番....”老君闻言急忙摆摆手,老巴巴的眼睛竟生生沁出一丝泪。

天帝一听这话,细长的眉峰一挑,似有几分不悦,可微末之间竟看不出有一丝怒气,反倒微微弯了嘴角无悲无喜的笑了。

“若是好生招待...”老君见不出天帝的情绪,只得哀哀将难处说了“也不至于让别云上仙拿着一个镇着魔灵的鼎便走了。别云上仙借鼎事小,但若无意间放出那魔灵...后果不堪设想!”

言及此,泽苍略微皱了眉,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这鼎可是五百年前,本座封印耶罗魔灵之时,老君所奉之物?”泽苍沉声问道。

“正是!”

听到回答泽苍微微闭上眼,有些头疼的皱起眉,一层寒霜无声的浮上那冷冽的眼眸,本是一副要动怒的样子,而一开口却是一派平和的语气道“大卿,先去准备一番,待本座阅了这两道折子,自与你前去。”

别云君,太常云龙神君之子,算是泽苍父辈嫡系血脉里的至亲。幼时常与泽苍的几个弟弟私混在一起,成日里除了拈花惹草便仗着天帝血亲的几分薄面在外作威作福,六千年前如此,六千年后亦是如此。

早些年,泽苍还会鞭笞责问一番,后来日子长了去,政事繁忙,又偏巧是个左耳进右耳出的货,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那些个小打小闹的,便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随着他去了。可他如今竟胆肥了去盗那封镇着魔灵的鼎,饶是泽苍如何好脾性也动了丝怒气。

说是那时,别云君的府上,青烟缭绕,一把檀木太师椅搁在小院当间,太师椅边一张梨木小矮桌桌上摆着一只金黄的脆皮焦蜜烧鸡,一壶绿瓷小酒。别云君那生得俊俏的小脸儿歪在椅扶手上隔空枕着手,烟红的小嘴里哼着曲儿,一只柳烟绿的腿勾着在太师椅的扶手上,随着嘴里的调子上摇下晃的摆。

忽而上空一道莹白的光芒飞下来,光华凝散缓缓显出天帝那玉清长白的身影,宛若白玉净瓷的脸上结着一层霜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薄怒。

而那别云君还哼着曲晃着腿,丝毫不知大事临头,忽的一回眸,正好撞上那三分不悦七分冷漠的眸子。便哧溜一缩脖子,鲤鱼打滚般化做一道青烟正要逃遁,就见一道白光袭来,天帝素手一挥,那道青烟便如有实物般重重摔在地上。

只听“哎哟!”一声落在地上的青烟缓缓飘散,显出别云君那四仰八叉的身子来,他左右一动身上竟已多一道缚仙索,如罗线般一圈又一圈的捆了个结实。

见逃脱无望,他便撒泼一般的扭动了一番他那五花大绑的身子,俏皮的眨着一双黑眼睛朝那冷冷的人看去“哎哟,天帝陛下好生粗暴!一上来就捆人家,人家好怕怕呀!”

天帝泽苍板直了身子,毫不去看他那努力半天也没挤出来的眼泪儿,只将那骨节分明的手往他眼前一伸冷冷道“拿来!”

“什么拿?什么来?拿什么来?”别云君眨眨眼,一副浑然不知事由何起的表情。

“九幽镇魂鼎!”

“哦,你说那黑不溜秋的铁疙瘩玩意?”别云君撅撅嘴,眼珠子一转咧着嘴笑道“你放了我,我便告诉你,如何?”

“好。”天帝负手而立,薄唇微启。

竟无半点犹豫,饶是别云君也没想到他竟答应得这般干脆。就见他抬手要收回缚仙索之际,那边天上遥遥传来太上老君的声音。

“陛下!”

“陛下,陛下,且,且...慢!”只一会太上老君便气喘吁吁的落了地,弯着腰一通喘“别,别云上仙,你先,先将那九幽镇魂鼎,交出来!陛下,自不会为难,你。”

泽苍只淡淡将二人看上一眼,不待别云君讨价还价,一挥手便收了那缚仙索。

“陛,陛下?”老君惊讶的抬头看去。

“本座在,他翻不出什么花来。”泽苍淡淡道,手上金光一闪那一捆缚仙索便化作一团光隐了去。

“说吧。”泽苍将手一挽长袖尽收,银白的步履朝前进了一步,平下气来看着别云君道。

别云君瘪瘪嘴,一副不削模样,他别云君虽是打不过他,但也不惧他,他能这般有恃无恐。

一则,他是仗着他是他堂弟,只要不是那泼天的大罪他怎的也会顾及父辈的情分,不会真拿他怎么办。

二则,他这个做天帝的堂兄虽是个冷酷厉害的角,可心里终归有一个地方是软的,尤其是在六千年前失去了至亲之后。面儿上对谁都是一副深不可测的冷冰样子,可触及到亲人的份上总是会多容忍几分。

就说这些年里,他别云君可是没少拿腔做势,给他那清心正气的天帝堂兄找不清净,上房揭瓦惹是生非可没少惹人诟病。可他呢,非但没治他的罪,还时常让人给他打点一二,不是让人跟在后面还酒钱,就是让人变着法的赐些个什么法器、心经的,他若被哪个仙宫的仙女姐姐打了,第二天保管有仙侍仙童的给他送药酒仙丹....

可越是这般关怀备至,他越是不待见他这个做天帝的堂兄,用别云君的话说,他这堂兄面儿上清雅如玉般的人物,实则阴险毒辣冷酷无情,三天两头的叫人跟在后面搽屁股驳他的脸面便罢了,还美其名曰大义监亲,实在是可恶之极!

别云君动了动身子,好生摸了摸他那张俊俏小脸才放放心心的摆起谱儿道“九幽镇魂鼎啊,现下已不在我这里了,我送人啦!”

“你!”太上老君白胡子一吹,气得嘴角发抖。

“哦?送谁了?”泽苍不为所动。

“自然是送美人了!”别云君飘着他那勾人的眼,眉飞色舞的朝天帝看去“我可不像某个孤家寡人,自然是美人萦绕,锦瑟和鸣!毕竟我这也是个体面的男神,仙不是!”说着别云君就将那宽大的袖子摆了开,展着手臂显摆的转起圈来。

“像我这样的绝世男神...”只见别云君勾着嘴笑着,突然四围腾起白雾,声音也跟着飘渺起来。

“怎能将时间浪费在此处!”随着话音一落白雾之间竟飘出一缕青烟,随后只落下一件柳烟绿的外袍,人却已不知何去向。

太上老君见状,袖间飞出一只银环,却只将那空荡荡的衣物击落,他急急上前去拉着那衣服翻看了半天,确定人已经跑了。

“陛下,为何就这么放他跑了?”老君愤然仰起头看向天帝问道,他自然不相信以天帝的手段怎会毫无防备,若不是他故意为之如何能让别云君轻易逃脱。虽说天帝是有些纵容亲属,没想在这等大事上竟也是这样明明白白的包庇。

泽苍淡淡的看了一眼老君,银丝广袖一拂,几点光华凝散,一片荧光闪闪的流萤浮游而起,不一会地上便莹莹显出一道道青色的痕迹,恰是那别云君御地而行的逃跑路线。

“不放他跑,如何让他带路找九幽镇魂鼎?”泽苍负手而立,长身皓影,竟不知这天帝是在何时布下的法门。

“陛下....”

“莫非太上大卿以为仅凭严词逼问就能问出九幽镇魂鼎的下落?”泽苍眼角微微一瞟,老君涨红了脸,方才来时他还真是这么打算。

“这....”

“走吧!”天帝看了一眼那一脸愕然的太上老君淡然道。

文比较慢热,希望能多点耐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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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回:祸起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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