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回:溱洲惨案

“哎哎,你听说了吗?隔壁王婶家的小孙孙也死了!”

“听说了!呀,那哭得啊,啧啧,半个镇子都听见了。听说呀,那王婶早儿个刚将细面熬的肉糜端进去,那娃娃半个胸脯都给撕了开,肠子、杂碎流了一地,唯独那心肝死活找不着。”

“哎,作孽呀!连个全尸都没有!”

“死就死了!这几日又不是单他王家的死。这不,隔村的不也死了几个!”

“你这话可说得没心没肺的!”

“怎的,没心没肺?事实就是如此呀!要怪也得怪那专挑婴儿下手的歹人!”

“哎,是呀!”

“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竟做得出这等事?”

“我看八成是妖怪!”

.....

几位膀大腰圆的婆姨或擒着鸡鸭,或夹着木盆,或携着绿菜,皆摇晃着浑厚的臀,相互唾沫横飞的聊侃着过去。

泽苍和玉尘则一前一后的走着,北斗抬眼将这两个人瞟了一眼。

这是怎么了,尊上不爱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连雪神也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北斗轻轻的拉了拉雪神的衣袖,小声的说道“她们说的话,好像和案子有关...”

见雪神不说话,北斗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前面的泽苍开了口“这里发生的案子,卷宗上并未记录,十之**是新犯的...”

他蓦然转身,正好雪神也抬起眸来,两人的视线又撞在一处,泽苍负在身后的手轻轻动了一下,薄唇微微一开终究还是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玉尘看着他,仿佛一场漫长的等待,他垂下眸来。

“我们去看看。”玉尘轻声道。

“好。”泽苍道。

接着,泽苍便愣愣的看着玉尘无声的穿过身侧,像一片飘然离去的杨柳,想伸手拉住他,可手顿了一下终究没有伸出去。

“是不是办完这案件,你就要离开了?”耳边回荡起他的话。

心里有块地方,被人重重撞了一下,闷的透不过气。就在几分钟前,他也是同样的感受,一颗心被那双眼中的希望和失望牵扯着,刺痛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没开口回答他,仿佛在面对他的时候,他这个运筹帷幄的天帝也会犯难,也会不忍不愿。

他说不出要离开的答案,却又不能诓他骗他。

他能不走吗?不能。

他是六千年后的天帝,他身负天下苍生,他的每一个决定身后牵引的都是整个天界,整个天下。

他能走吗?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颗冷惯了的心,会生出一种名为牵挂的东西。

一种自己无法掌握和控制的情绪。

泽苍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微微蹙起眉。

“您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北斗歪着头,看着他家尊上“嗐,我说您平时凶就算了,怎么对自个也凶?我和您说...”

“说什么?”泽苍转过头,往北斗脸上一扫,北斗立马闭了嘴,溜圆的眼睛眨了眨。

“没,没什么....”北斗小心的退了一步。

“走吧。”泽苍将北斗那小可怜样收入眼底,也没继续责问。

“是。”

北斗乖巧的跟在泽苍身后,悄悄拿眼睛去看雪神的背影。然后,很是心疼的摇摇头,可惜了这么温柔的雪神,定是没少受这木鱼疙瘩的气。

如此想着,他又恨恨的看了眼泽苍,十分不待见的,朝泽苍偷偷哼了一声。

而玉尘则借着河水波里的光,看了看那被抛在身后的泽苍。

他不愿骗他,他又何曾不知。

那是一片矮矮的土房,院子里跑着几只瘦小的黄母鸡,一只歪斜着的木扎水桶,一口老井,中年女人赤着一只脚,坐在地上,正抱着那血淋淋的孩子嚎啕大哭。

男人蹲在一边的灰土地上抽着汉烟,眼里爵着泪。树枝围的院子中弥漫着鸡屎、泥土、血液的腥臭味,呜呜嗡嗡飞着的苍蝇在那孩子的满地拖拉着的内脏边飞舞着。

白衣如雪的雪神静静地立在篱笆外看着这一幕,无言亦无语。

想起方才那几个婆姨的话,雪神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人世间同样的一件事,有人悲伤,有人不平,也有人却只将它当作谈资笑料。

“伤不在自己身上,便不知痛为何物。”忽然,身后的气息浮动,泽苍便站到了他的身旁。

心乱了半拍,却又听他低声道。

“不进去?”

雪神垂眸看着那孩子的尸体。

“灵息尚在,并非是那夺魄之人所为。”

雪神指了指那地上的脚印。

“兽....”

不日前泽苍与玉尘初入人间,第一处所去之地便是那案件的首发之地青石镇的王家村。

那处也同此景一般,一派祥和热闹的村落,有人吆喝买卖,有人嬉笑打闹,有人为生计奔忙。这世间好似从不会为了一两人的死而悲伤,也不会因为失去了谁就停滞不前,太阳东升西落,花开花谢,春去秋来。

没有人会留意这村庄曾经有人被妖邪夺去过性命。

他们穿过那热闹的街道,走进一片片矮矮的土房,隔壁的妇女抱着孩子好奇的看着泽苍推开那破败的木门走进那间矮小的土基房。

斑驳的阳光从坑坑洞洞的屋顶照下来,举目就能将房间内的陈设尽收眼底。一张铺着灰麻布的木板床,落了厚厚的灰有几株新芽从破了的棉被上长出来,一张残脚的木桌,木桌上放着几只灰土碗,碗里一汪清亮的雨水,满地都是绿油油的青苔。

屋顶上一个汤碗般的洞漏下一柱光,那尸身便仰面躺在那光下。几乎对折的腰部担在木桌边的长凳上,翻着乳白色的眼,干枯的胸膛上是一个黑色的窟窿爬满尸虫。

玉尘俯下身将那尸身上的伤口仔细看了一番,对那胸口伤很是在意,手一伸就要去翻开尸身查看。就在手要碰上尸体的时候,腕上一紧,手便被泽苍抓住。

“小心!”

只见一阵黑雾袅绕,原来那尸虫并非活物而是由煞气凝结而成的噬灵蛊,那噬灵蛊感应到玉尘的灵力涌动便如血雾一般散开,直扑门面而来。

泽苍转身一带将玉尘护在怀中,单薄的背贴上了他的胸膛,耳旁有他呼出的气息如风如雾。

一道透明的屏障自泽苍身后升起将黑雾挡在结界之外,一时间噼里啪啦噬灵蛊撞在结界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噬灵蛊如附骨毒蛭,一旦沾染便可寄生灵脉,非削经刮骨不可除,你不知这鬼魔之道的厉害,怎可乱来!”那时他抓着他的肩膀,眼中都是着急和紧张,还有不知名的怒意。

“我....”他愣愣的看着他。

泽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愣愣的将他放开。

“可有伤到?”

“没有。”

自那之后,泽苍便不许他离尸体太近,也不许他去随意碰人间的东西。方才没有直接进去看那孩子的尸身也是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

玉尘抚了抚自己的手腕,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温暖和力量。

他仍记得那日,他以雷火将那尸身上的蛊虫烧尽,又以牵丝渡灵之术令那尸身开口。一抹白光没入那尸身的口鼻,那尸体一抖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盘腿坐在那木凳子上喝了一口水,与泽苍说道。

他本是王家村的一个孤寡老人,生前无儿无女,只靠一亩小田糊口。那日他刚从地里回来,才喝了几口凉水,惊觉一阵黑风袭来,胸口一痛。便见面前一个青衣女子,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葱尖儿般的手指往他额上一点,他才低下头,看到自己黑洞洞的胸口鲜血喷涌,眼一黑便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再之后的便全然不知了。

那乳白色的眼还转来转去将二人看了几回,也不管那胸口咕咕往下漏的水,又将那碗抬起来想再喝几口。

泽苍也没管他是不是真的口渴,一挥手解了法术对玉尘说道“若我没料错,那青衣女子很可能就是不久前与之交手的小蜻蜓。此人精通阵法鬼道,心思缜密莫测,恐怕这尸身上留下的煞气蛊虫与她手上的白骨匕首脱不了干系。”

玉尘点点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按此推算这尸身身亡已两年有余,可尸体却没有半分腐烂的迹象,屋内皆长满苔藓却唯独尸身旁是光裸的土地,恐怕也是这煞气的缘故。”

“不错!”泽苍垂下眸,看着那死尸的四围,思忖道。

“这屋内一应陈设摆放完整,既已身亡数年死者竟还保持着被取走心肝时的样子,竟没有一人会为他报官收尸!”

“不知是这世间凉薄,还是这小蜻蜓刻意为之。”

玉尘收起回忆看着那院落中的景象。

他看着那嚼着泪的男人终于站了起来,一把夺过女人怀里的孩子,将那小小的尸体用麻布裹了。女人则抱着男人的腿一边打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的叫骂着男人的冷血无情。

“这人世间....悲欢离合,是不是都这样的撕心裂肺?”玉尘喃喃道。

闻言,泽苍回过眸来看着玉尘,便见他那清澈的眸中漫起一层水雾,盈盈的蓄在眼眶,一滴泪挂在眼角将落未落。

泽苍想伸手为他揭去那眼角的泪,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伸出去。忽然,那树影一动,一道黑影掠过,雪神将眸一抬,便追着那道黑影急风而去。

泽苍始料未及,抬眸将那院落中的情形又看了一番,只见那只黄母鸡抖了抖毛,目中划过一丝暗红。泽苍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便也化作一道白光飞了出去。

应该不吓人吧,应该不吓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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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五回:溱洲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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