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绝对的死寂。
只有那焦黑残躯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呼吸声,在这冰冷的神殿废墟中,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回荡着。
不知过了多久。
那蜷缩在深坑焦土中的焦黑残躯,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
覆盖着厚厚焦痂、如同枯枝般的手指,微微蜷缩,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灰烬和焦土。
玄宸的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海最深处的一缕微光,在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和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中,极其缓慢地、艰难地上浮着。
痛。
无边无际的痛,
不是单纯的□□撕裂,而是源自生命本源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的毁灭之痛。
墨色的雷霆之力如同亿万条最恶毒的寄生虫,依旧在他残破的经脉、骨骼、甚至破碎的神魂碎片中疯狂地钻噬、啃咬。每一次细微的感知恢复,都带来新一轮地狱般的酷刑。
他试图睁开眼。
眼皮沉重得如同被焊死,每一次细微的牵动,都牵扯着面部焦黑碳化的皮肉,带来钻心的剧痛。
最终,只有那只未被完全灼瞎的左眼,极其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视线,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裂纹的血色琉璃。
入眼,是涤尘殿那被雷罚彻底摧毁的景象。断裂的巨大玉石残骸如同巨兽的枯骨,杂乱地堆积着。
穹顶虽然弥合,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透下破碎而清冷的天光。
地面是深不见底的焦黑坑洞和纵横交错的恐怖沟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这里不再是象征天律的神殿,而是一座冰冷的、巨大的坟墓。
而他,是这坟墓中唯一残喘的活尸。
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焦黑的双/唇中逸出。
仅仅是发出这一点声音,就牵动了胸腔处那最严重的伤口,带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铁钩搅动般的抽/搐剧痛,又一股鲜血从嘴角涌/出。
他试图移动一下/身体。
只是轻轻的移动,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却清晰无比的脆响,一根断裂的肋骨,在微小的动作下,彻底错位,尖锐的骨茬刺穿了焦黑的皮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让他残破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冷汗......不,他体内早已没有多余的水分。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碾碎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残存的意识一点点淹没。
他放弃了移动。
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像是吞咽着烧红的刀片。
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虚脱感中沉浮,破碎的神魂如同风中飘散的柳絮,无法凝聚。
在短暂的意识空白里,他忽地想起不久前的那场争吵。
他看到了神农山断崖,看到了那碗冒着热气的野菜羹汤,看到了那双清澈带笑的眼眸。
他还看到了神草园中,她笨拙地照料灵植,对着白曜绽放的灿烂笑容。
他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质问:“你心里都没有爱!你冷得像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你拿什么去爱世人!”
他更清晰地看到了,最后她讲述永昼之岛时,眼中那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向往和羞涩。还有那屋檐下的琉璃风铃,那满院的秋海棠,那“永生永世相爱”的传说......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他残破的神魂,带来比□□撕裂更加尖锐、更加无法忍受的剧痛。
虚妄?
父君说那是虚妄。
他也一度那样认为。
可为什么,此刻想起,那秋海棠的色泽,比这涤尘殿的寒玉更加鲜活?那琉璃风铃的脆响,比这死寂的废墟更加真实呢?
“呵.....”
一声极其微弱、充满了无尽自嘲和悲凉的晒笑,在玄宸残破的胸腔中滚动,却最终只化作喉间一丝带血的呜咽。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唯一能视物的左眼。模糊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里,散落着一些巨大的、被雷霆震碎的玉石残骸。
光滑的断面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极其纯净的冰晶。清冷的、破碎的天光透过穹顶的裂缝照射下来,落在那些冰晶之上。
冰晶中,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一具蜷缩在焦黑深坑中、不成/人形、如同被彻底焚毁又随意丢弃的,焦炭残骸。
焦黑的皮肤布满了恐怖的裂痕和翻卷的伤口,碳化的部分如同丑陋的鳞甲。
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
一只眼睛是焦黑的空洞,另一只勉强睁开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和浑浊,如同蒙尘的琉璃。
曾经象征着无上尊荣的帝君袍服早已灰飞烟灭,只剩下腰间那枚散发着微弱青光的混沌神玉印玺,在焦黑的残躯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颇具讽刺。
冰晶中的倒影,清晰得如同最残酷的镜子。
玄宸看着冰晶中那个丑陋、残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自己。看着那只布满血丝、充满了混乱、痛苦和一丝迷茫的独眼。
玄宸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还算完好的、焦黑枯槁的右手。
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是固执地、一点点地将那只手,极其艰难地抚向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曾经被赤霄雷龙贯穿,残留着一个巨大的黑洞般的伤口。
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焦黑枯槁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按在了那同样焦黑、布满裂痕的胸膛之上。
触感冰冷、粗糙,如同触摸一块腐朽的枯木。
没有心跳。
或者说,那微弱的心跳,早已被无边的剧痛和冰冷所掩盖。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独眼死死地盯着冰晶中那个同样抚着胸口、如同在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的残破倒影。
涤尘殿内,死寂如墓。
只有那具蜷缩在深坑焦土中的焦黑残躯,如同被世界遗忘的破碎神像,在破碎的冰晶映照下,无声地舔/舐/着满身的伤痕。
那抚在胸口的手指,微微蜷缩,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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