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泌尿外科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费临二指夹着烟,在不锈钢制的烟灰缸边缘上轻点,把质控报告往前一推,转身看向门口。
淡淡的烟圈消散,费临抿住唇。
门口站着的人,没记错的话,是门诊的赵医生,叫什么呢?费临的目光落到他的胸牌上。
——赵明浩。
“费医生,你看看这个这个小孩。”
费临拿烟的手一顿,在“费医生”这个称呼上短暂寻味,掐了烟,把烟灰缸也一并端走。
赵明浩往旁边站了一点,把身后的人拉出来。
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颤颤巍巍往前迈了两步,表情苦涩,白皙的皮肤上,沁红的眼尾透露着委屈。
“坐。”费临撩正白大褂的衣尾,瞥了一眼斜方的凳子,示意他坐那儿,“怎么不舒服?
泌尿外科,俗称下水道,大部分患者都是来看那只鸟的,费临没有问哪里不舒服,直接问怎么不舒服。
男孩模样清秀,瑟缩坐下,眼光湿润。
瘦削的背微微拱起,两只手颤抖着放在膝盖上,像是受了莫大的伤害。
一分钟过去,办公室里沉默如金。
费临闭上眼睛,从鼻腔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睁开时,直接看向了赵明浩,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漠然,显然带上了不耐烦的情绪。
“主述?”
赵明浩四十多岁,常年一副慈眉善目的笑脸,笑脸里的嘲意转瞬即逝。他去把门关上,才回来在费临面前说:“轻度尿频1年,加重伴阴.茎、睾.丸胀痛7月。”
说完,又拍拍男孩的背:“不要怕,还有什么症状,你细细跟费医生说说,他肯定治得好你的,不要怕,你才十九岁。”
男孩听到十九岁几个字,眼眶红得马上就要落泪,嘴唇抖个不停。
费医生肯定治得好,这话。
费临打开医务系统,准备直接把这个病人转诊过来:“叫什么名字,检查做了吗?”
“蔡睽,众目睽睽的睽。”赵明浩答道,“本来怀疑尿路感染,但是尿常规没有问题,前列腺液也查了,正常的。”
费临把蔡睽拉到了自己的账号下,电脑上也能看到检查结果,的确,指标都是正常的。
“查体呢?赵明浩,你把他带到我这里来请诊,他不说话,你不会把已知信息告诉我?非要我挤牙膏?”
费临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艰涩刻薄的话,不轻不重地抬了下鼠标,在桌面发出“啪”的一声,把蔡睽和赵明浩都吓了一跳。
“查体没什么大问题。”赵明浩还是那副好人笑脸。
“我来查。”
费临起身,坐着的时候不明显,站起来时高出赵明浩一大截,瞬间拉满压迫感。
金属边的眼镜、严整修身的白大褂,气氛陡然从年轻主任的抽烟室,变成仿佛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房间。
主任办公室没有治疗床,三个人一起去了检查室。
蔡睽脱了裤子躺在治疗床上,活像被拔了毛的鹌鹑,弱小无助又可怜。
旁边还站了两个大男人。
首诊医生赵明浩获取了蔡睽更多的信任,相对来说,也比那个全程冷着一张脸的费医生更温柔。
赵明浩站在头这一边,拍着蔡睽的肩:“不要怕,费医生给你做检查呢,他不会伤害你。别看他年轻,他可是主任,肯定能治好的。”
费临戴上一次性的橡胶手套,开始翻检。
左侧睾.丸明显更大一些,尿道口也有半透明的分泌物。
“站立的时候坠胀?”费临居高临下看着蔡睽。
蔡睽很惊喜,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医生,居然直接就问到了他的症状。他疯狂点头,眼角流下激动的泪水。
费临上手,指腹循迹触摸按揉,问:“还痛?”
蔡睽继续疯狂点头,感觉自己有救了。
费临停下手上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赵明浩,只见那人依旧饱含笑意的脸上闪过短暂惊讶,但似乎也隐藏了一丝失望。
他其实不太会琢磨这些微毫细节,但对方给他的不适感很明显。
费临慢悠悠脱了手套,问蔡睽:“撸过没有?”
“啊?”蔡睽睁大了他的兔子眼睛。
“我问你撸过没有。”费临手一挥把手套扔进黄色垃圾箱,声音不自觉有点凶,见蔡睽还是不太明白,“就是打飞机。”
蔡睽依然没啥反应,瞪着疑惑的大眼睛。
这个反应已经是答案了,费临是真不喜欢跟这样的病人交流。
或者说,这根本就没法交流。
嗯,他不喜欢和人交流。
费临直接对赵明浩说:“带他打,结束之后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自己走出了检查室,带上了门,无视掉背后有些阴冷的凝视。
费临烦躁地往回走,这是他来到泌尿外科,成为泌尿外科主任的第三天,显然,那声“费医生”里充斥着满满的不服,没人把他当这里的主任。
他一个神经外科的主刀,在这个下水道维修机构处理了三天的行政工作了。
距离他摸手术刀,也过去很长时间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动静。
主任办公室在安全通道的旁边,安全通道厚重的门关着,看上去内外隔绝,但其实一点也不隔音,里面的交谈清清楚楚传到费临的耳朵里。
费临立在灰色的门前,背影孤直。
“费临真的来了?”
-“来了几天了,没怎么露脸,可能等明天周一交班吧。”
“绝了,所以你打探到内幕没?他一个33岁的海归博士,附一院神外一刀,江医大外科老师对每届学生都要叭叭两句的小天才,大好的医院等着他,他怎么沦落到我们这个小破地方来了?”
-“嗨,说小天才过分了,D国学制很灵活,他只是运气好,本科一毕业就拿到爱莎医学院的offer罢了,26岁拿博士学位也不是很厉害吧。”
-“而且啊,这人吧情商有点低,听说他在附一院做一线的时候,病人还没死,他预判活不过当晚,不想半夜起来补死亡记录,就提前写,结果被病人家属看见了,病人家属那个气,闹着要举报他,你猜他说啥?”
“说啥?”
-“他说‘让让,我要去睡觉了。’惊不惊喜,那个病人半夜真的死了,家属怪他咒的,他就起来看了会心电监护,拉直线之后宣布死亡,然后去给死亡记录改数据签名,继续睡。”
-“你说这种事吧,当着家属面也不知道遮掩,这人能当主任?我害怕。”
“卧槽,牛逼。”
“不过吧,你搞泌尿外的,不知道爱莎在神经外科界的分量,他爱莎毕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这话没意思了啊,这关我搞哪科什么事,确实也就这样啊,哪怕是还在江医大的时候,说天才也该是沈别,轮得到他费临?”
“沈仙儿啊,不敢高攀,属于是这辈子爬不到他那个水平。可惜费临来的时候他都不在学校了,不然想看他俩面对面掰头。”
-“想看掰头,倒是有机会了,小道消息,沈别要来我们科当客座教授。”
“卧槽?沈仙儿疯了?真的假的?靠谱吗?”
“打完了,费医生。”
赵明浩兀一出声,门后的交谈猛然收束,陷入沉默。
费临偏头看向赵明浩,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主任办公室。
赵明浩也跟着进去,虽然是费临找他谈话,但他跟进去之后并没有关上门。
费临仰靠在椅子上,长腿放肆地摆开,被撩起的白大褂下露出深灰色的休闲裤。
这是一种有些羞辱人的姿势,毕竟,赵明浩站在他面前。
瘦长指骨抽出一支烟,夹到面前点上,动作缓慢,仿佛在场就只有他一人,完全不着急说话,先浅浅吸了一口烟,口唇两侧微微内陷,带出清俊的下颌线条。
“赵明浩,你可以不服我这个主任,你要是有能耐,就让院长把我换走,你自己来当。”
费临缓缓吐出烟雾后,轻声说。
话毕,赵明浩有一闪而过的窘迫,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呵呵,主任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费临摘下眼镜放到桌上,不戴眼镜的时候,他的眼睛不太能聚焦,看上去少了些攻击力,但说的话却字字扎心。
“你在泌尿外科待了二十几年,不知道淤精症吗?他的症状和体征都很明显,排尿改变、坠痛,还可以摸到结节,虽然这个病是很容易误诊成慢性前列腺炎,但是他才十九岁,也很好排除。”
“你要是真不知道,就多看书,好好学习,精进医术,不要贪想德不配位的东西。”
“你要是知道,那就是带他来试探我,怎么?觉得我一个搞神外的,搞不了泌尿外?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觉得我没经验,诊断不出来这种病?”
“两个腰子一只鸟的事,很难吗?”
费临虽然33岁了,但是从长相到声音,都是清爽的少年人模样。
一个张扬的少年医生用着温柔语气,从容不迫地训斥一个中年医生,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赵明浩咽了口唾沫,双手交握在腹部,这时才露出明显的拘谨。
“费主任,我没那个意思,是我的失误,没考虑周全。”
费临才懒得去想他的话是真是假,这和他无关。
白如削玉的指骨夹烟,朝赵明浩的方向点了一下。
“医生这个职业没有容错,更不要妄想……”说这话时,费临微微露出自嘲的笑意,“行了,你去忙吧。”
赵明浩离开后,费临的手机日程弹出消息,今天是和女友约会的日子。
女友戏份不多,分了才会和沈别开始。
费是个感情很迟钝的人,单身医生会被人介绍对象的,他就随便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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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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