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恒赶忙一边从身上掏出简陋的炭笔和一小卷纸,一边连连摆手,干笑着拒绝,“不敢劳烦吴大夫,我一个大男人,不……不用这么精贵,随便吃点就得了。纸笔……我、我这儿有,我自己带了!哎呦对了……衙门里还有急事等着处理,甄大夫麻烦您写了,我得赶紧回去!”
甄蓁何等敏锐,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窘迫和提及济安堂时那微妙的抗拒,再想到店小二的话。心下顿时了然。
她不多言,自然地接过那粗糙的纸和炭笔,就着旁边一块略微平整的石台,唰唰唰写下了一副药方。
写完后,她将药方递给高恒,仔细叮嘱,“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服用。服药期间务必好生修养,切忌劳累动怒。”
高恒如获至宝,双手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叠好收进怀里,对着甄蓁又是深深一揖,“多谢甄大夫!多谢!您的恩情,高某铭记在心!”
感激的话说完,他不敢再多停留,生怕吴闻香再提出去济安堂抓药的事,赶紧招呼手下衙役,“还愣着干什么?把这败类押回大牢!”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面如死灰的王大夫架了起来。
王大夫不禁看向吴闻香,心下确是一凉。
只见吴闻香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仿佛王大夫若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便死定了一般。
王大夫接触到这眼神,所有念头瞬间被彻底冻僵。
他浑身一颤,明白了自己的结局,不再做任何挣扎,任由衙役像拽一条狗一般,把他带走。
处理完王大夫,吴闻香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甄蓁,脸上重新挂上和煦的笑容,道,“方才那两针,真是妙不可言,功效不凡。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医术,真是后生可畏啊。”
吴闻香看向周老大夫,“师父,这莫不是我的小师妹?”
周老大夫哈哈大笑两声,脸上阴霾尽扫,“我倒是想,可这丫头医术已经学有所成,我怕是做不了啦。”
他收敛神色,认真道,“闻香啊,你有所不知,甄丫头可不单单是针法好!于医道一途,天赋之高,悟性之强,实乃老夫平生仅见!假以时日,其成就恐怕不在你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啊!”
吴闻香听到周老大夫否认,下意识放松下来,可听到后面周老大夫对甄蓁评价如此之高,甚至用“犹有过之”四个字时,他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他眼中首次真正流露出诧异之色,重新仔细地打量了甄蓁一番,似乎想从这张过分年轻的面庞上看出些什么不同寻常来。
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很快恢复常态,看向一直躲在甄蓁身后抱着药篓的赵小虎,脸上堆起慈和的笑容。
“小姑娘,让你受委屈了。你这些药材,济安堂会按市价,不,会给你一个更公道的价格收购。你的草药炮制得很好,以后若再采到好药材,便送到济安堂来吧,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
然而,他看似和善的笑容并未能安抚赵小虎。
在他说完话后,赵小虎更往甄蓁身后缩了缩,只敢露出半张小脸,怯怯地点了点头。
吴闻香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自然,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赵小虎的畏惧一般。
甄蓁感受到赵小虎的畏惧,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她抬眼看向吴闻香,这位前辈面容和煦,周身萦绕着令人心安的药香,言行举止更是滴水不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位仁心仁术、治下有方的长者。
然而,甄蓁眼中闪过一抹探究,济安堂风气如此之坏,王大夫之流如此嚣张,吴闻香这个实际掌管者,当真会一无所知吗?
只怕未必。
不过这终究是周老大夫和济安堂的内部事务。
她一个外人,无意去趟。
草药最终按远高于市价的价格结算,算是济安堂给出的补偿和诚意。
银钱到手,赵小虎忍不住一遍遍摸向装着小银锭子的口袋,眼里的笑意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靠自己的双手,赚到钱啦。
吴闻香热情邀请甄蓁在县城住一宿,要招待甄蓁,被甄蓁婉言拒绝。
甄蓁和周老大夫拜别,在周老大夫的殷殷叮嘱下,约定了有空会再来县里,便带着赵小虎离开了那片充斥着药香却也透着些许压抑的富贵之地。
两个人走到街市,感受着街市上喧闹,不禁相视一笑。
甄蓁心里惦记着即将到来的寒冬,那间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可禁不住冻。
首要任务,便是添置御寒的被褥。
她领着赵小虎走进一家看起来干净利落的成衣铺。
掌柜的是位约莫三十岁的妇人,眉眼精明,手脚麻利,正一边照看着柜台,一边留意着在店里跑跳的小女儿。
那小女孩约莫五六岁,面色有些蜡黄,身形也比同龄孩子瘦弱些,正一个人扔着沙包玩。
见有客上门,女掌柜立刻扬起笑脸迎上来:“两位姑娘,想看看些什么?我们这儿成衣、布料、被褥都有。”
“掌柜的,想看看厚实些的被子。”甄蓁说明来意。
“哎呦,确实该买了,这天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凉快,若是没有厚些的被子,一不小心得了风寒,可了不得。”
“来来,这边看。”
女掌柜热情地引着甄蓁走到一侧,指着叠放整齐的几摞被子介绍起来。
“这是麻布面的,耐磨结实,用上个五六年都不会坏。”
“这是棉布面的,比麻的软和些,冬天若是盖上,别提多暖和了。而且咱家的布都是自己纺的,细密结实,可不是样子货。”
“这是绸缎面的,你看上面绣的花,正是今年最流行的花开富贵呢。”
“棉布面的和绸缎面的絮的都是新棉花,厚实着呢,保准暖和!”
甄蓁跟着掌柜的选购的过程中,赵小虎早就自来熟的跟店主的小女儿玩起来了,两个人你来我往扔着沙包,嘻嘻哈哈笑个没完。
甄蓁朝赵小虎看了一眼,见她玩得开心,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被子上。
她仔细摸了摸被子的厚度和面料,又比了比三中面料的价格,最终选择了中间价位五百文一床的棉布面厚被。
“掌柜的,我要两床这种棉布面被子,四百五十文卖不卖?我还要买些别的东西。”
掌柜的爽朗笑了笑,“姑娘,不是我不卖给你,实在是我报给你的都是实在价格,而且你看看我们这布,多密实,你拆拆洗洗都怀不了。这样吧,四百八十文一床可好?”
甄蓁见那被子面果然如掌柜的说的一般,极为密实,点头答应了下来。
想到掌柜的说的拆洗,甄蓁顿时想起被罩来,遂问道,“掌柜的,可有现成的被罩?”
“被罩?”掌柜愣了一下。
甄蓁解释道,“就是套在被子外面的,这样不用拆被子,直接洗被罩就可以了。”
掌柜的明白了甄蓁的意思,可她这里没有那什么被罩,便引着甄蓁去看布匹,“姑娘看看这些布可相中的了?买回去自己做同样便宜。”
怕甄蓁不买,又补充道,“若是姑娘能等上半个时辰,姑娘要的那东西,我也能给姑娘缝出来。”
甄蓁点点头,和掌柜的确定了价格,两床被罩总共一百文。
她又道:“我再看看成衣。”
考虑到经常进山采药,她给自己选了两套耐磨耐脏、方便干活的粗布衣裳。
里衣则选择了柔软的棉布里衣,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并不想没苦硬吃。
想到赵无怨,甄蓁同样给他选了两套换洗的里衣,并一套靛蓝色棉布长袍,出门穿,或许能让赵无怨稍稍感到有尊严。
掌柜的见她是大主顾,笑容越发真切,手脚利落地将衣物包好。
甄蓁正准备结账,掌柜的却拿着一个叠起来的长条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姑娘……那个……需不需要备上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递给甄蓁。
甄蓁接过来,摸了两把没摸出来是什么,便从袖子里拿出来展开看,原来是月事带啊。
掌柜的见她光明正大地看,诧异的看了甄蓁一眼,“姑娘,这……这是月事带。”
她以为甄蓁没看出来。
甄蓁点点头,“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这是什么,却没有把月事带藏起来的动作。
她理所当然道,“要的。多少钱一条?”
“五文钱一条,里面絮的是干净软和的草木灰,定期换掉就行。”掌柜的被她的态度感染,竟然也突然觉得没什么可偷偷摸摸的了。
“给我拿十条。”甄蓁毫不犹豫地说。
“十……十条?”女掌柜惊得声音都拔高了些,连忙道,“姑娘,这……这用不了那么多,一条能用好久,勤换着里面的灰就成,一次月事备上两条顶天了……”
甄蓁笑了笑,解释道:“过些日子天凉了,洗了不容易干,多备几条方便换洗。再说了,我们女子的许多隐疾,就是因为月事时用的东西不干净,或者不及时更换,或者洗了之后没有晒干才惹上的,多花几个钱图个健康,值了。”
女掌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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