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为何我从未听说过?”纪夜明疑惑道。
寒伶伸了伸懒腰,有些慵懒得扭了扭脖子,与周围的血腥显得格格不入,寒伶舒服地呻吟了声,才缓缓开口道:
“世上并不存在全知全能,哪怕是我们所谓的神明也不过是在他们所认知的范围内全知全能,不如说……”
寒伶顿了顿,戏谑地笑了笑,“神明才是最愚昧的。”
“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知晓了一切”
“……”
“啊!扯远了,”寒伶拍了拍自己脑袋,“[伥]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在第二次圣陨大战时,曙光圣城的城主亲自带队剿灭了[伥]的主城[开],被当时的人类称为[救世主]。”
“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纪夜明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嗯,”寒伶笑道,“他正是你所熟知的[纣神],导致第三次圣陨大战失败的罪魁祸首,使整个彼岸沦陷的帮凶,是一个尝试复活死人的疯子。”
“至于[救世]的名号,你没听过也是正常。”
“未来由凡人选择,但他们并不愿承担后果,于是你总会听到几个疯子残害了世界的故事,却不知道,那些疯子为何能残害世界。”
“那是因为他们一时的罪恶,涂抹了他们一世的功绩。”
“……”
纪夜明沉默不语,凡人真能选择未来吗?
他环顾四周,满地的疮痍标志着无数的鲜活的生命。
等到主阵地动乱结束,这片死地会被彻底打扫干净,他们存在过的证明也会被扫除,无人能记住他们曾在这浴血奋战,为了守护这座城市。
因为为了守护这座城市而死的人太多了,宛如恒河沙数。
他们,连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又要怎么选择未来呢?
想到这,纪夜明不禁抬头望向天空,
雨滴并不理会纪夜明,仍旧稀里哗啦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像极了已故的父母曾给他讲过的,彼岸的传说里,通往地狱道路旁吸取生命而怒放的红莲。
人间即地狱。
他……不愿活在地狱。
他想活在和平之中,不必每天都在死亡前徘徊,不必与怪物浴血奋战,不必因为身旁的横刀,而被称为[罪人]。
纪夜明捏紧了拳头,他想要改变,至少,他要有资格选择自己的未来!
想到此,纪夜明长出一口气,还是先提升自己的实力吧。
从自己做起。
纪夜明向寒伶拱拱手道:“先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那么高的智力去辨别恶魔与天使,但我知道,我们需要剿灭城里的殢魃……或者叫[伥],不然我们可能会死,至于以后选择未来什么的……”
纪夜明正视寒伶,郑重道:“我要先确保自己能有未来。”
说罢,纪夜明再次向寒伶拱拱手,朝着远远招呼他的楠田宗平而去。
寒伶则摸了摸头,思索了片刻,突然轻笑出声,也转身向纪夜明追去。
………………
在通过与楠田和寒伶的交谈中,纪夜明大致了解了事情起末。
在他们出发不久,主阵地便遭到了大量殢魃的突袭。
殢魃从多个方向冲向主阵地,不仅数量众多,相当一部分和小队之前遭遇的殢魃一样,具有高度的智慧和格斗技巧,也就是[伥]。
猝不及防之下,外围的卫戍部队遭到了重创,殢魃迅速突破了防线,插入了主阵地,但在琴义的指挥下,军队成功将殢魃赶出阵地。
但城内的殢魃不仅具有高智慧的[伥],应该还有一位领主总领,在被赶出阵地后,殢魃迅速后撤并重新组成死潮,不断冲击防线,双方在外围反复拉锯。
西线尤为惨烈,在小队赶回来之前,西线战场已经增援了四只战术小队,一支战役小队以及三位灵阶的强者,但是,活下来的,只剩下寒伶一人!
据寒伶所说,他也差点死了……
纪夜明沉默不语,而楠木则看着寒伶“瑟瑟发抖”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拜托您至少身上沾点血污再说您要死了好吗?!
您这个样子根本不像一开始就在战场好吗?!不对,是根本不像参加了战斗好吗?!
要不是亲眼目睹寒伶站在战场中央,楠木都要以为寒伶临阵脱逃了……不,万一是躲在一旁等战斗结束才出来划水呢……?好像也很有道理诶……
要长脑子了……
纪夜明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寒伶能精准判断死潮数量,足以说明了寒伶实力十分强大。只是在军队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寒伶甚至连点血污都没沾上,属实还是有些夸张了。
纪夜明深深地看了寒伶一眼,寒伶依旧在笑吟吟的和楠木扯皮
在拥有强大实力的寒伶情况下,西线仍旧成为了绞肉机,甚至支援的三位灵阶尽数阵亡,这就说明,寒伶从未支援过战局!
对同族的死亡漠不关心,在战场的正中间谈笑风声,这个人……并没有将同族的安危当做一回事,西线始终没有告破,也仅仅是因为进攻的殢魃也攻击了他吧。
如果殢魃不攻击他,纪夜明毫不怀疑,他会放任殢魃进攻主阵地,然后摸头看戏。
他不是盟友。
但至少不是敌人。
纪夜明正想说什么,只听得川木司大喊集合,所有人迅速朝着队长的方向前去。
纪夜明也准备动身,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寒伶,没想到正好与寒伶对上了眼。
寒伶依旧是轻轻笑着,就那样施施然得看着他,他的眼里空无一物,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但纪夜明很确定,寒伶正看着他。
“走吧,先生,该集合了。”
“真麻烦啊……”纪夜明摸了摸头,叹了口气,“走吧,纪……夜明。”
“先生看来不擅长记住名字呀。”纪夜明听着寒伶口中的迟疑,随口道。
“你有告诉过我吗?”寒伶挑了挑眉。
“有。”
“没有!”
“我说过的。”
“就是没有!”
“先生真是童心未泯……”
“喂喂喂,我比你大多了好吧!”
………………
两人一路斗嘴,直到来到川木司处才罢休。只见除开小队外,还有一队身着黑色盔甲的部队。
相别于松松散散的小队,这支部队军纪严明,仿佛一堵黑墙一般矗立着,每名士兵都配有两把长短不一的紫黑太刀,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厚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这只军队的人数不比小队多,但光是那股锋锐无比的气势令小队的众人都感到压抑,更别说每名士兵的气息几乎都在地阶及以上!
这便是和绣国的精锐,能够正面对抗死潮的生力军,战役军团!
川木司身旁也是一位身着盔甲的军人,与战役军团士兵有些不同的是,他的甲胄黑里透紫,隐隐有什么在游动,但透过雨幕看不清楚。
而川木司微微落后他半步,纪夜明本来沉重的心有稍好了一些。
这位队长应该是灵阶,不然同职位的川木司不会落后半步。
身着紫黑色战甲的队长扫视整个人群,看到纪夜明和寒伶时不由得皱了皱眉,但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他清清嗓子,开口道:“我是[卫月]联队第23小队队长!我们将与贵队一起守卫战线。”
“我不会告诉各位名字,”小队长再次扫过众人,大声道。
除了川木司,战术小队其余人人都是一愣,而小队长继续说到。
“因为这是一场不会胜利的战争,据可靠消息,[鹫炮]阵地已经被完全包围。”
“由于军团绝大部分主力都在城外与死潮决战,而国民警卫队兵力过于分散,我们在短时间内没有援军。”
队长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没有援军”四字几乎完全淹没在雨声里。
众人都沉默着,谁能知道短短数个小时,他们便已经从后援变为深陷绝境。
“我知道这会打击大家的士气,我当然可以骗你们,但是……”
“作为战士,你们值得知道真相。”
“因为在死后,我们的名字不会有人记得,你们的功绩不会刻在墓志铭上。”
“因为我们死后,没有一块土地供我们安息。”
“可是,在我们守护住的土地上,会有无数的人民安居乐业。”
“人们提起睦月,会称赞他是个伟大的城市!”
“当后辈加入军队的时候,提起他的先辈们,可以昂首挺胸骄傲地说”
“我来自那个英雄的队伍!”
小队长大声地吼道,
“我们的功绩转瞬即逝,可是这座城,将会因为这些瞬间直到恒远!”
“为了女皇陛下的万世荣光!”
没有热烈的掌声,没有激烈的欢呼,有的只是拳头用力的砸在作战服,盔甲上的沉闷声。
雨滴仍旧不停砸在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血莲,像是为这些决意赴死的人铺好道路。
……………………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大雨依旧不停,但似乎有什么声响撕破雨幕,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只又一只殢魃不断从雨幕中浮现,很快就形成了一股黑色的浪潮。
因为极其滑稽的行动姿势和湿滑的地面,这些殢魃不断摔倒在血泊中,但他们总会挣扎着尝试爬起来。
爬不起来的就不断用嘴啃咬那沾满鲜血的大地,像是挣脱了地狱的恶鬼。
不过大雨和满地的血腥严重干扰了殢魃,虽然死潮不断逼近部队,但很明显没有殢魃发现他们。
不需要指挥官的指示,士兵们纷纷抽出了刀鞘里面的刀,按照各自的队伍结成阵型,准备应对冲击。
战术小队依旧是结成了圆型阵容。
虽然之前不久,这个阵容被[伥]轻易地击溃,但主要原因都是士兵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实是,圆形阵在这千年来从未被淘汰!
寒伶与川木司两位队伍最强者处于阵型中央,负责随时支援。
而纪夜明与楠木宗平处于阵容右面。
楠木口中喃喃自语,好像在祈祷,纪夜明轻轻地拍了他一下,他身形一颤,但总算不再碎碎低语。
纪夜明瞥了一眼右方的战役小队,心里暗赞,战役军团确实是精锐。
只见小队以紫黑甲将军为中心,四个人为一队,形成一个又一个锥形,组合成一个巨大的矛头。
每一个小锥形的最前方的士兵手提长太刀,侧翼由两名手握打刀的士兵弼卫。
打刀比太刀稍短,在近身战中表现往往比太刀优秀得多。
在三人后面还有一人,距离三人稍远,但离三人位置几乎相同,属于后备支援。
整只队伍的气势随着队形的组成不断攀升。
离得近的一只殢魃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气势,它抛开正在啃食的断肢,嘶吼着向军队冲来。
它的叫声也惊动了其它殢魃,殢魃纷纷朝着队伍方向扑来。宛如一片漆黑色的浪潮迎面扑来。
纪夜明点燃了横刀,火焰与雨水相接,产生了丝丝白雾。
纪夜明抿了抿嘴。
这必定是场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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