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你竟然知晓女娲宫现在何处,幸而我没在半途将你烤了,否则此刻我恐怕还冒着风雪,在赶回青要山的路上呢。”青鸾跟在小兽身后,心情颇佳地喋喋不休着。
那小兽却是听得一个踉跄,在雪地里翻滚了一圈,爬起来后扭过脑袋,无比哀怨地望了青鸾一眼。
敢情他们在空桑山上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它以为青鸾已然将它当成自己人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打着这个主意,想要将它烤了?!
青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边腹诽这小兽的面部肌肉怎么这般发达,表情也忒丰富了,一边捋捋它的毛安慰道:“你也别怪我嘛,要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般弱肉强食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脸上其实写着几个大字?”
小兽停下步子,挑了挑眉毛,私以为她嘴里应该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的脸上就写着,吃了即可修为大涨这几个字呀!幸亏你遇见的是我,倘若遇着的是别人,恐怕现在只剩下一张好皮草了。唔……我可不是吓唬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危险的。”果然不是什么好话。
小兽不理会她,甚至翻了个白眼,扭过头继续赶路。
“你帮了我一个忙,以后我便养着你吧,好不好?”见小兽不理她,青鸾倒也不觉得她是在自说自话,依然兴致高昂,甚至张罗着想要给小兽起一个名字:“既如此,便需得给你起一个名儿了,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说到这里,她不再出声,默默良久,倒可以看出来她的确是在认真给小兽取名的。
不知过了多久,方闻她沉吟着开口:“我瞧着,你这一身皮毛蓝蓝的实在好看,这也算是你的特点了,不如就叫你小蓝罢?”
这便是她思前想后想了好一阵子才想出来的名字?小蓝耷拉下耳朵,又踉跄了一下。
如此这般,青鸾和小蓝马不停蹄地往极南之地赶,虽只有一人一兽,倒也不觉孤单。
不仅不觉孤单,小蓝甚至颇感聒噪。
“小蓝,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吵啊?”青鸾跟在身后问它。
小蓝摇了摇脑袋。何止是有些?简直是极其!
青鸾见它摇脑袋,似乎甚感宽慰,“你不嫌我吵便好。我就是这样的,其实倘若人多,我反而不大说话,若是人少,尤其如现在这般,只有我们两个,我便忍不住想说话。否则,便觉得太安静了些……”
显然对于小蓝拼命摇脑袋这回事,青鸾并没有理解到位,依然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着,剖析自己在人少的时候忍不住说话,到底是个什么心理。
小蓝却没有没工夫听她深入剖析自己的心理,它将耳朵直直地竖起来,表情很是警惕,连步伐也放缓了许多。
青鸾注意到了它的变化,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小蓝,怎么了,我们快到了么?”
小蓝嘤地应了一声,靠近青鸾脚边,紧紧贴着她。
四周瘴气渐深,一团又一团的浓雾环绕在眼前,令人伸手不见五指。显然,他们已至极南瘴气深林。
青鸾下意识抬起手捂住嘴,屏住呼吸。却见小蓝闭上眼睛,眉心闪烁起浅浅的光芒,下一瞬光华大涨,将青鸾完全包裹住,像活物一般,一呼一吸间,把萦绕在她身边的瘴气都驱散。
青鸾诧异地望着它:“小蓝,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小蓝面色沉静,带着她继续往密林深处走,每走一段路,便会停下来四处观望一番。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在行至一处开阔地带时,停下了步伐。
满是瘴气的密林里陡然现出这样一片空地,自是不同寻常,青鸾凝神屏息,忽见身侧浮现出金色华光,在空中铺展开来,形成一道长长的光墙。
光墙之上,有细碎浮尘,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拂动着,竟在那光墙上雕琢出一幅幅金碧辉煌的壁画来。
小蓝长久地驻足在原地,仰首望着那些画,一向湿漉漉的眼睛里,浮现出某种深沉不可名状的情绪。
“难道这便是女娲宫了?”青鸾问。
小蓝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慢慢地往前走。
青鸾被光墙上的画所吸引,一边跟着小蓝走,一边扭过头观察着那些仿佛记载了亿万年间历史的壁画。
是的,这样长的一道光墙,似乎是以壁画的形式,记录着上古传奇。
有许多耳熟能详的传说刻画于上,当然也有一些她从未听说过的故事,迈过光阴长河,静静地悬浮于光墙之上。
青鸾沉醉于这些传奇的故事之中,不记得跟随小蓝走了多久。走着走着,她猛然发现眼前的一幅壁画,不复璀璨光华,整幅画的色调阴沉黑暗,令人瞧着觉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她停下步子,仔细打量这一幅与众不同的画。
画面中,残颓的屋宇与遍地的尸殍,都笼罩在极浓的黑雾之下,那黑雾里还透着隐隐约约血腥的红。亦或许,那是萦绕了亿万年也不曾彻底散去的血腥之气。
显然,这幅壁画记载着一场让后人无可想象的上古灭世之灾。
所幸,在那一片死气之中,尚有一抹生机存在。
她瞧见画面的角落里,有一道与这幅画的基调极为不符的,极富生命力的,热烈张扬的红。
她眯了眯眼,隐约可以瞧出,那一道红色身影,属于一个年轻少女。
那少女似乎被一股力量逼压得单膝跪地,却依然挺直了脊背,倔强地仰起头。倘若仔细去看,还能发现她持刃的双手已然骨节泛白,不知是否大战落败后,依然紧握着武器不肯松手。
青鸾瞧着,忽觉心口一痛,随即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好像要从她喉间跃出来。
她抬手用力抚住心口,不知是否盯着那少女瞧得太久,竟瞧出了幻觉来。
她感到画面中铺天盖地的黑雾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在天地之间翻涌着奔腾着,甚至一点点地往外溢着,好像要溢到这个世界中来。红衣少女凌乱的发在浓烈的黑雾中飞扬,她嘴角流出的鲜血有一种刺目的红,刺目得倒不像是血了,而是一簇簇的火光,在黑暗中灼灼燃烧着。那一抹红仿佛点燃了青鸾的心火,于是她的眼中也映出一抹火光来。
星星点点的火光中,飞舞着破碎的彼岸花花瓣,花瓣掠过少女的指尖,燃烧着向天际飞去。
青鸾这才将目光从红衣少女身上移开,顺着花瓣飞舞的方向,发现在画面的另一个角落里,刻画着一抹与那少女截然相反的淡蓝色身影。
那也是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却全然不是人类的模样,也不同于青鸾所知的任何一个种族。
她虽裹着纱似的淡蓝色衣衫,却是人身蛇尾,看起来与女娲大神的形象有些相似,头顶却又生着鹿一般的角,脸上还嵌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
瞧着这双好看得有些惊心动魄的眼,青鸾竟觉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看着她眼中蓄着的沉静亘古的蓝,好像已这样看了千万年。
情绪蓦地平静下来,心脏也不再如方才那般疯狂跳动,青鸾仿佛溺在深海后终于被捞出水面的人,重重地吸了口气,在将目光移到小蓝身上时,她突然就明白方才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何处了。
细看起来,小蓝头顶的鹿角,以及它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与那画面当中的神女格外相似。
虽不知那蓝衣少女到底是谁,但青鸾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独坐高台之上不染凡世尘埃的神性。是青鸾在现今诸神身上,哪怕是帝骁身上,也不曾见过的神性。
却见小蓝抬起前爪,奋力搭在光墙之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悬于半空之中的神女,它的眼中似乎浸了些泪,与光墙上的细碎浮尘一齐闪动着。青鸾看不真切。
但小蓝显而易见是有些难过有些伤心的,亦或许不仅仅是有些而已,青鸾有意想要宽解他,于是走过去,将手搭在它的脑袋上,“她是谁?我瞧着,或许是你的先祖?虽不知光墙上记载着过去怎样一场灾难,但好在都过去了,我想,你应该以她为荣。”
这一番宽慰的话都是青鸾根据光墙上刻录的画面自己揣度的,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揣度得对是不对。不过在听完她这番宽慰之语后,小蓝的眼神显而易见更加忧郁了,显然她揣度得并不大对。
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她将目光再次移到光墙之上,意欲重新揣度一番,却见那些壁画齐刷刷消失不见,留下一片空地,仿佛从来不曾出现。
随着那道光墙的消失,眼前凭空出现一个高台,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位全身都散发着辉光的女子,她盘坐台上,似乎并没有为眼前的不速之客所扰,反而垂首慈怜地望着他们,眼中萦绕着悲悯。
青鸾神往道:“您就是女娲大神?”
“女娲大神?”那女子重复了一遍青鸾的问话,仿佛这是一个她已太久不曾听闻的称谓,然后,她微微笑道:“大神早已神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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