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令没有立即从命,而是扔了药箱跪伏在地,朝公主磕头道:“回公主殿下,九魂草乃古水国国宝,无君王令,臣等不敢擅取呀。”
公主再次望了一眼躺在她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子,眸光流转间做下决定:“事急从权,你持长公主令即刻将九魂草取来,所有后果本公主一力承担。”
医官令闻言沉默了一下,只觉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他哆哆嗦嗦地抬眼望向公主,刚把头抬起来便瞧见公主的贴身侍婢将拟好且盖有印章的公主令递到了他的眼前。
这下是不想接也得接了。
他双手捧着公主令,站起身硬着头皮前往药苑。
古水国君膝下无子,偌大的后宫拢共只为他生了五个孩子,且这五个孩子全是公主。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嫡长公主自然被他寄予了厚望。随着国君的年纪越来越大,生一个皇子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对长公主的期望也随之反比例增长。
很多时候,他的确是在将长公主当成未来能够独当一面的继承人那般培养的,也正因如此,他赋予了这个女儿仅次于他的权力。
当他不在古水国都或因病不能上朝时,长公主甚至拥有监国理政之权。
这便是医官令的为难之处,若非公主有如此大的权力,他也不至于这般进退两难了。
要知道这位公主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倘若他依令去取九魂草,事后固然有一定的概率保不住小命,但如果此刻违抗公主的命令,那么他现在立马就得摘下头上的乌纱帽,这医官令的位子马上就会换上一个胆大不怕死的人。
好在公主同时也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她既已承诺所有后果由她一力承担,又给了他盖有印章的公主令,那倒的确可以事急从权。反正陛下即便追究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来,万事有公主在前面顶着。
这么想着他倒也觉得自己的小命和乌纱帽都可以同时保住,于是没有耽误,麻利地将九魂草从药苑取了过来。
古水国圣药九魂草,顾名思义长有九片叶子,每片叶子代表一魂,每一魂入药都有不同的功效。有的如传说中那般能生死人肉白骨,有的却堪比绝世毒药,能以无色无味之毒杀人于无形。
这九片叶子并不会同时存在,而是每过百年按照顺序长出一片,百年前的那一片若未采摘则会自动凋零。因此那些说古水国镇国之宝每过百年都会开出一朵生死人肉白骨的花儿的传言并不尽然,实际上有如此功效的圣药每九百年才会长出一片,比传言中的更为珍贵稀少。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今年九魂草长出的新叶正好是能救命的那一片,如若不然我也没有法子了。”公主接过医官令手中的九魂草,一边说着,一边将叶子摘下,直接塞进了那气息奄奄的女子嘴里。
这番操作让在场的医官都看呆了眼,想说公主这救人的法子未免也太简单粗暴了些,转念一想却又觉得那女子的情况实在危急,确实是没有时间等他们取下叶子进行处理后再慢慢入药,恐怕到时叶子还没有处理完,这女子就一命呜呼了。
顿时又觉得自家公主真是果敢英明,对她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只是九魂草的药性实在太过霸道,那女子伤得如此之重,也不知能否承受得住。最后还是医官令望着光秃秃的九魂草犹豫了几下,说出了大家的担忧。
“九魂草已取,还魂叶已摘,此时所有的担心都是无谓之举。”公主不愧是公主,公主很想得开。如若说方才她的语气里还有些担忧之意,此刻她的语气中已尽是淡然:“我们已尽人事,现在全看她自己能否挺过来。”
“将它放回药苑中去吧。”低头把手中已没有叶片的九魂草递给医官令,她悠悠道:“但愿她不要浪费了我们的九魂草。”
医官令刚垂首接过九魂草,便听见大殿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串又一串的脚步声响起。
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的,是一声响亮的陛下驾到。
他知道今夜公主殿中动静太大,陛下一定会来,却没有想到陛下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九魂草还回药苑。
现在这九魂草在他怀中如同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他一边在心里哀叹自己命怎么这么苦,一边抓准时机在国君踏进殿中来的前一秒缩到了公主身后去。
有事公主顶着。
他抱着九魂草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上天让他保住小命熬过今晚。
“孤还没有死。”古水国君锐利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医官们,最后锁定在了躲在公主身后瑟瑟发抖的医官令身上,“你越过孤擅自去取九魂草,是不想要医官令一职了,还是不想要你的命了?”
这番话可以说是十分严重了,倘若应对不当真有可能立即丢了小命,医官令抹了把冷汗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准备回话,却听公主抢先一步道:“回父皇,医官令取九魂草是奉了儿臣之令,一切罪责儿臣甘愿承担。”
古水国君将目光从医官令身上移开,转而望向公主。
他紧闭着双唇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审视着她,眼神如同一柄利刃,上面淬满了怀疑与猜忌。
公主顶着这样的目光却也没有退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仰着脑袋与她父皇对视,丝毫没有下跪服软之意。
跟随国君来到此处的大祭司站在一旁,将双手都拢在肥大的袖子里,冷眼旁观着眼前这一幕,倒觉得此刻父女二人无比相像。
至少脾气是一般无二的。
良久,古水国君才冷冷地道:“孤还没有追责你耽误吉时、损毁金鸾之事,你反倒变本加厉窃取镇国宝物。拿着孤赐予你的公主令,准备造反吗?”
这话说得比方才还严重,在场所有人都将脑袋低了下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国君。
公主却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挑了挑眉,转首扫了一眼立在阴影中的大祭司,“您这么快就知晓了京郊之事,看来大祭司的腿脚果然够快。”
“放肆!”古水国君似是没有想到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一夕之间竟会变得如此跋扈,瞪着眼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来人!收了她的令牌,撤了她的封号,将她押入牢中,待孤查清今日之事再治她的罪!”
公主被他这一巴掌扇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饶是如此,她的气势也丝毫不减,捂着脸扫了一眼拥上来准备捉拿她的侍卫,她低声喝道:“谁敢动本宫!”
这一声倒当真喝退了他们,侍卫们与公主保持着距离,看一眼她,又看一眼身后铁青着脸的古水国君,犹犹豫豫的不敢动。
此刻古水国君的脸色已黑得不能再黑,他简直不敢置信,有人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战他的权威:“所以你是当真要反了不成?”
“儿臣不敢。”公主抬头直视着他,嘴上说着不敢,语气却比她挺直的腰杆还硬:“只是儿臣以为,既然九魂草已用,此刻您再如何追究儿臣的责任也无法令它复原,倒不若将希望寄托在服用了还魂叶的人身上。”
“公主说将希望寄托在谁身上?”大祭司原本想忍的,可是下午托公主的福,让他经历了如此坎坷的回京之路,现在又听她如此说,终于还是忍不住插嘴:“您是让我们将整个古水国的希望寄托在那个来历不明身负重伤还不知道能不能醒得过来的异国人身上?”
公主并没有理会大祭祀的质问,仍旧看着古水国君,不卑不亢地道:“儿臣看重她,也相信她的实力,因此愿意赌一把。此人若能醒来,我会亲自与她谈话,让她成为古水国的护国修士,如此一来便可暂缓我们被敌国兵临城下的燃眉之急。”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再次强调道:“况且,儿臣已将还魂叶给她服下,此刻您除了陪儿臣一起赌,没有第二条路。”
古水国君听完两眼一黑,趔趄了一下,被大祭司扶住。
“你这是在威胁孤?”他思考了一下,很确信他的确是被威胁了,于是瞬间将声音提了上去:“你竟敢威胁孤!”
更加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虽然她是在威胁他,但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又确实很有道理。还魂叶已经被用,他此刻不论如何生气都已无济于事,除了将希望寄托在那个用了还魂叶的人身上,他确实没有第二个选择。
“好,很好。”他冷笑着点了点头,望着眼前令他感到陌生的女儿,“那你便在这里看着她能否醒来,醒来之后能否为我们所用。”
语毕,他下令让侍卫们守住整座公主殿,在那人醒来之前不许任何一人离开宫殿,“待她醒了之后,立即向孤禀报,至于庆安公主,立即将她押往牢中待审,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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