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浅歌行

龙渊之狱本来就鲜有人至,帝骁所去的那一个角落更是百年都不会有人涉足,因此那里便成为了各种巨兽的栖息之地。

须知真龙遗骸本就自成一片天地,内里自有一片空间,相当于人类修士所说的秘境,此地不过是借先神之力炼化出了一些建筑,还设下了一些禁制而已,本质上仍旧是一个不受人掌控的小世界。

当初炼化它的先神称得上是它的主人,可是自从那位先神离开之后,此地便成为了无主之地。

天族虽然将它当作关押族人的牢狱,却也只能使用其中的建筑与禁制,而不能完全掌控这一片区域,因此在这个野蛮生长的小世界里,还栖息着许多不知名的远古巨兽。

说起来它们才算是这片区域的原住民,若是没有禁制,那些被关押在此处的犯人们恐怕早就进了它们的肚子。

如此看来,每日担惊受怕地与这些可怖的巨兽同住此处,也是对那些犯人的惩罚之一。

帝骁的母亲被关押在这片区域最角落的虚空之牢中,一根巨大的藤蔓将牢室悬在空中,周围密布着巨大的蛛网,无数巨兽或蛰伏于暗中,或环伺在牢前,对着陌生的访客虎视眈眈。

蛛网和巨兽将帝骁母亲所在的牢室遮了个严严实实,他看不清牢狱内的情况,于是召出归墟,不耐烦地对着挡在面前的巨兽一挥。

剑气凌厉带着杀意,巨兽们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不同于龙渊之狱中那些做做样子的狱卒,它们做出判断,此人实力高强,并且脾气不好。

于是有些巨兽识相地缩了起来,将自己隐匿在了黑暗的角落里,有的巨兽则不信邪地往前扑,企图一口将帝骁吞入腹中。

归墟剑虽已成为一把断剑,但是帝骁的剑道显然已至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境,断剑之光如莲绽放,每一瓣莲花看似都在柔软地舒展,但实际上每一道剑光都足以将那些巨兽开膛破肚。

于是瞬息之间,巨兽们就被大卸八块,还来不及反抗就变成了肉块从空中落下。

“骁儿,是你来了吗?”

巨兽全都退去,蛛网也被砍断,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形终于在弥漫着浓重血腥气的虚空之牢中浮现。

正是帝骁的母亲——素娆。

她看起来姿色平平,一双眼睛却如秋光潋滟那般好看,最稀奇的是作为一个没有法术傍身的凡人,她被关押在巨兽横行的龙渊之狱中,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之意。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平静得仿佛不是被拘禁在阴暗恐怖的牢狱中,而是在一个晴好的天气里品茗喝茶。

于是,这样一份超然的气度给她平添了许多姿色,使她看起来宛如一位飘逸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即便是被拘禁在巨兽环伺的狱中,也分毫不减超逸之姿。

当初父亲便是被她这样的气度所吸引,才会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固执地将她迎入九重天宫,还赠予她天地同寿丹,想要与她厮守千年的吧。

帝骁静静地注视着朝他伸出手来的素娆,忍不住这样去想。

“骁儿,你来看我了?”

素娆再次唤了一声帝骁的名字,从溅满巨兽鲜血的笼中伸出手,想要触碰到自己的孩儿。

帝骁却是一步未动,他持剑立于虚空之中,与母亲保持着距离。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母亲所在的这一个虚空之牢如同一个鸟笼,她这一身洁白衣衫因着父亲仙术的加持,永远清洁,不会沾染一丝尘埃,这便更显得她的模样是如此的可怜又可笑。

她好像一只被豢养在肮脏囚笼中的洁白鸟儿,已被剪去了双翼,此生再也没有希望飞出这座囚住她的牢笼。

他突然就有些气恼,气她背叛父亲与妖物私通,恼她不肯服软将自己陷入此般境地。

目光落到她怀中那个与妖物苟且而来的孩儿时,他的恼怒达到了顶峰。

“母亲百年才见孩儿一次,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他虽是在询问素娆,目光却始终落在她怀中的那个婴儿身上。

这个婴儿显然是被他的父亲封印住了元神,所以几百年的时光过去了,他依然还在襁褓之中。

“骁儿?”素娆自然是注意到了帝骁的异样,她不断地呼唤着他,希望他能够离她近一点:“你过来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母亲没有什么话想同我说么?”帝骁不为所动,良久,他终于将目光从那襁褓中的婴儿身上移开,与他的母亲两相对视:“那好,我有话想同您说。”

他没有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素娆却是早已从他方才的举动中猜出了大概,闭上眼摇了摇头,再睁眼时,她的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骁儿,你便这样容不下他么?我并未希求你将他视作你的弟弟,我只希望你能意识到他同你一样,都是母亲的孩儿。母亲怎么可能为了你而不要他?”

“所以你便可以为了他而不要我么?”素娆所说的那番话显然刺痛了帝骁,他不复往日那般隐忍,也没了平时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威严,而是如同一个稚子,赌气地质问自己的母亲:“为了他,您宁愿在这囚牢中被拘禁几百年,是您不要我和父亲了。”

尽管盛怒已极,他却依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言至于此他便不再多说,而是紧紧地闭上嘴露出痛苦的神色。

素娆看得心疼不已,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声泪俱下:“骁儿,母亲不能舍下他,却也并非不要你。我怎么舍得呢,我的骁儿……”

她攀住囚笼边缘,努力地想要朝他靠近一点,可他依旧立在原地,望向她的目光中逐渐浮现起刺骨寒意。

“若真舍不下我,那您就杀了他,反正他身上流淌着的是妖物的血,那些妖怪连世上最蠢钝的生物都比不上,杀了又有什么可惜。”他的声音越来越冷,这声音冰冷地落在素娆耳朵里,令她觉得自己的孩儿与那九重天上的天君越来越像,离她也越来越远。

他仍在步步紧逼:“杀了他,父亲也许就会原谅您,到时我会去求天君,让他放您出龙渊之狱。到那时,我们便能一起在青要山中生活了。母亲,在我和这个妖物之间,您选择哪一个?”

素娆已无法言语,她只是流着泪摇头,咬牙忍受着锥心的痛。

虚空之牢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只听得到素娆的啜泣之声,还有隐匿在暗处的巨兽们浅浅的呼吸声。

帝骁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答案,轻轻地吸了口气,他抬手抚上自己的面庞,遮住微微发红的眼眶。

“几百年过去了,这几百年来,父亲始终不肯原谅您,也因此恼怒于我,所以他从来没有主动探望过我。我就独自在青要山中长大,既没有父亲教导,也没有母亲照料。青要山很大,可我始终一个人。”

素娆痛心地唤他,却听他继续道:“您以为不说话就没有做出选择,其实您的沉默就是答案,我已经知道您的选择是什么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素娆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极力忍耐着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脸色变得惨白:“骁儿,你与他都是母亲的孩儿,母亲不能舍下你们任何一个,如何能够做出选择?”

“您可以的。”帝骁的语气很淡,已没了方才的激动与委屈,此刻的他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漠神君。

“小时候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您到底是为什么。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您根本就不爱父亲,对么?真相的确是很难堪的,但我不得不接受现实,您真心所爱的竟然是那样一个妖物。您既然不爱我的父亲,当然也不会真心爱我,我与那个孩子,您于情于理都是该选择他的。”帝骁所说的这番话无疑是会刺痛素娆也会刺痛他自己的,可是他依然这么说了,就好像在逼着自己做出一个决断。

素娆已说不出话来,她只能哭泣着,不住地摇头。

帝骁将准备好的吃食与衣物送进牢中,随后便转身离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朝她的方向靠近一步:“母亲,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你自己保重。”

离开龙渊之狱,他面无表情地踏入九重天宫,天上的寒气仿佛比来时更凉,一丝一丝地钻入他的骨髓,将他整个人都浸得寒凉。

待回到青要宫中时,便连怀沙与尺素都被他这副肃杀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分明只是去探望了一下母亲,却好像独自奔赴战场面对了千军万马,在冰冷的肃杀之意下,还有着掩也掩不住的疲惫。

二人想要上前,却被帝骁喝退:“我要去炼器室,谁都不许靠近。”

两人止住步伐,不敢再靠近一步,只能注视着帝骁的背影,看着他独自走进封印已久的炼器室,然后将自己关进一室黑暗中。

这炼器室还是当初从九重天宫搬下来的,里面的东西皆是帝骁幼时所用,不过自从他入主青要山后,这炼器室便被封印了起来,再也没有使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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