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突兀地出现在沈墨脑海。
男人没有理会众人聚焦过来的、混杂着恐惧、怀疑和一丝微弱希望的目光。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再次掠过墙壁上的血字规则。
“他触犯了离开画架范围的禁令。”顾临渊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地陈述,“规则只明确规定了‘完成画作’,但自始至终,没有对‘画作’本身做出任何定义。也没有明确规定,必须使用调色板上提供的‘颜料’。”
他拿起自己画架上唯一的一支工具——一支最普通不过的2B铅笔,迈步走向那面诅咒之墙。
“他……他想干什么?”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破坏规则我们都会死的!”
“快拦住他!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幸存者们骚动起来。
“都给老子闭嘴!”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低吼,猛地镇住了骚乱的场面。说话的是个身材极其高壮、留着板寸头的男人,他穿着紧身背心,裸露的手臂肌肉贲张,眼神凶悍得像一头被侵占了领地的豹子。他叫秦烈,像一座铁塔般矗立在自己的画架后,双脚如同生根,稳稳站在阴影之内。
“吵什么吵!想活命,就动动你们那生锈的脑子!不然就乖乖等死!”秦烈的声音带着一种沙哑的威慑力。
顾临渊对身后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他举起铅笔,笔尖悬在那些蠕动着的血字上方,然后,毫不犹豫地落下!
铅笔划过粗糙的墙面,发出细微却清晰的“沙沙”声。他画的不是任何具体的形象,而是一些奇怪的、看似毫无规律的几何符号,流畅而精准的线条。这些银灰色的铅笔痕迹,在沈墨的眼中,正以一种精妙绝伦的方式,精准地切入血色规则能量最密集、也是最脆弱的节点!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外科手术,用铅笔作为手术刀,解剖着这个空间的“规则尸体”。
“覆写它。”顾临渊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冷静,“用我们自己的‘理解’和‘定义’,去覆盖它强加给我们的‘规则’。”
沈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他看懂了!顾临渊不是在胡乱涂鸦,他是在用另一种“语言”、另一种更高层级的“逻辑”,直接攻击这个诡异空间的底层代码!
然而,力量不够。铅笔的痕迹太浅,太容易被覆盖。银灰色线条延伸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血色规则自我修复和反扑的速度。墙壁上的血色仿佛被激怒了,蠕动得更加剧烈。
“不够……这样不够……”沈墨下意识地低语出声。他看到那些勇敢的银灰色线条在艰难地推进,但后继乏力。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画室。画架、画布、调色板、血颜料……全都是陷阱的一部分。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脚上——他穿着一双普通的运动鞋,鞋带是那种特制的、内嵌了柔韧铜丝的款式。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猛地蹲下身,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解下了两只鞋的鞋带。他站起身,在所有人或惊疑、或恐惧、或麻木的注视下,快步走到顾临渊身边,将鞋带递了过去。
“这个……”他的声音刻意带上了一丝颤抖,听起来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里面的铜丝……导电性更好,或许……能当笔尖用?能刻得更深……”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微微低下头。
顾临渊刻画的动作停顿了半秒。他的目光先是掠过那双递过来的、白皙却指节分明的手,然后落在那卷闪烁着独特金属光泽的铜丝上,最后,缓缓抬起,落在了沈墨的脸上。
那眼神极深,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仿佛有暗流汹涌。沈墨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落在自己皮肤上的细微触感,冰冷而锐利。
时间仿佛被拉长。
终于,顾临渊什么也没问。他伸出两根手指,夹过了那卷铜丝。两人的指尖有了一瞬间的接触。
冰冷。干燥。
就在接触的刹那,沈墨感到眉心微微一胀,他那名为“全局构图”的能力被动触发——眼前的景象瞬间破碎、重组!残破的哥特式殿堂、倾覆的黄金天平、一本在无尽的数据洪流中疯狂翻飞的黑色画册……无数模糊而破碎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定格在画册扉页上一个潦草却无比熟悉的签名上……那是他自己的笔迹!
幻觉一闪而逝。
顾临渊已收回手,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熟练地将铜丝缠绕在2B铅笔的顶端,制成了一支简陋却无比实用的刻笔。他转过身,再次面向墙壁,将新的“笔尖”抵在墙上。
“嗤……”
这一次,声音截然不同。是金属刮擦硬物的、令人牙酸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墙壁上被刻下的痕迹变得更深、更清晰!银灰色的线条不再仅仅是干扰,而是开始以一种坚定而强势的姿态,覆盖、取代那些血色的诅咒文字!银光稳定地闪烁起来,与血色规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抗区域。
“他、他们……他们真的在修改规则……”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的青年,林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最初的恐惧已经被一种近乎狂热的求知欲所取代。他紧紧盯着墙面上每一个符号的变化,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规则线的边缘。
而那位看起来温婉柔和的年轻女子,苏婉,依旧靠在自己的画架上,脸色苍白如纸,但她不知何时已经将晕倒的老太太扶到了相对舒适的角落,并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紧紧攥在手里。她的目光在顾临渊、沈墨、以及另外几个明显处于崩溃边缘的人身上快速移动。
墙壁上的对抗达到了白热化的顶点。血色与银光如同两条绞杀的巨蟒,剧烈地闪烁、碰撞。整个画室开始轻微但清晰地震颤起来,头顶有陈年的灰尘和细小碎屑簌簌落下。
幸存者们惊恐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重到极致、仿佛直接源自深渊的钟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嗡鸣消失了。震颤停止了。
墙壁上那场激烈的光影战争,分出了胜负。
那些狰狞的血色规则文字,迅速失去了光泽和活性,大片大片地剥落、淡化,彻底消散无踪。只留下顾临渊用铜丝笔刻下的那些银灰色符号与线条,如同某种失落的古老铭文,深深地烙印在墙面上,散发着稳定而冰冷的辉光。
【画室规则】,被成功覆盖了。
短暂的、压抑的欢呼和啜泣声在画室里响起。
然而,沈墨和顾临渊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放松。
几乎在血色规则彻底消失的同一瞬间,异变再生!
每个空白画架的上方,空气扭曲、荡漾起来。紧接着,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变幻的、纯粹由更深沉的阴影构成的“人形”,凭空浮现出来。
它们没有五官,没有实体,但一种名为“审视”的、冰冷彻骨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整个画室!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之火,被这无形的寒潮瞬间扑灭。
评价,开始了。
而这些无声的、诡异的“评价者”们,那没有眼睛的“视线”,在扫过所有幸存者一圈后,齐刷刷地,首先投向了墙边那两个“篡改规则”的“异常点”——
顾临渊,以及,提供了关键“武器”的沈墨。
沈墨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牢牢钉在了自己身上。与此同时,他手腕内侧骤然变得滚烫,一道红银交织的藤蔓状烙印,无声无息地浮现。
顾临渊缓缓转过身。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沈墨的身影。他没有说话,只是脚下微动,以一种看似不经意、却无比精准的姿态,将大半个身体挡在了沈墨与最近的那个“评价者”阴影之间。
他的身形并不比沈墨宽阔多少,但那个姿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本能的守护意味。
他抬起眼,毫无惧色地迎向那无数道无形的、冰冷的审视,平静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画室里清晰地回荡开来:
“现在,来评价‘我们’的画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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