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检测结果怎么样?”
“从结果来看,药物浓度很低,应该至少有一周没有服药。但长效针剂的效果还在,抑制了恶化趋势。另外血液中的酒精浓度很高,这也会影响药效,对病人的身体健康不利。”
“……抑制了恶化趋势吗?”
“从指标上来看,是这样没错,暂时还处于稳定期。”
“是吗?那他怎么会……”
池南的眼皮动了两下,交谈声戛然而止。很快有温热的触感覆在他的手上,避开了他的手腕内侧。
“再睡会儿吧,你需要休息。”
于是挣扎的清醒又坠落下去,凝滞的梦境再次生动起来。
他站在一片皎白沙滩上,脚下松软,时而有浪涌过脚腕,湿润冰凉,像是鱼贴过来嬉戏。他弯下腰,竟真见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鱼,晃动着身体,与海水背道而驰追逐着他的脚步,海浪退去,五彩鱼蔫巴巴得留在沙坑里,却还在对他兴奋得吐泡泡。甩尾巴的模样像极了某只可怜小狗。
池南还没伸出手,一阵海风袭过,却没有咸腥味,只有淡淡的橙子果香。
他抬眼,只见海面之上出现了庞然大物,不是船只,是鳞次栉比的房屋,组成一座巨大的城市。他的脚下突然升起漩涡,风裹挟着将他推上海面。好像在说,快进去!快进你的城市里去!
池南摇了摇头,拒绝进入。
他不想进这座城市,他想回家。
无形的对抗中,风声渐渐微弱,昭示着对面的屈服和退让,一声无奈叹息混杂在其中拂过池南的脸颊。
担忧、焦虑、无奈。池南感受到了这些情绪,明明都是负面的,但却没有让他有一丝不舒服,好像一切在接触到他以后,都变成了……宽容和关爱。
好熟悉,这种关爱。仿佛呼吸一样自然,天生在他身旁,一直无知无觉索取空气的人理所当然需要它,于是池南伸手抓住那阵风。
梦境骤然破碎,他醒了。
池南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柔和偏暗的灯光恰到好处,让他的眼睛没有被刺激发疼,而是缓慢适应了光亮。
这像是一间普通卧室,很大,但摆设极少,除却一张床和床头柜以外,再没有别的家具。
正对着卧室门有一个背影,静静地坐在画架前,手里的画笔却迟迟没能落下。
池南慢慢眨了眨眼。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起身下床,蹬上一双柔软橘黄色的拖鞋,慢吞吞来到这人的身后,抬眼去看画。
“你是……在画我?”
画作极佳,池南却百无聊赖地移开了目光。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直觉以他作画的人肯定数不胜数,他并不在意。
比起画,他倒是对人更感兴趣。
“为什么戴着口罩?”池南伸手要摘,还没触及,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一开始是惶急的推拒,“等、等等”,之后像是意识到什么,飞快地松了手,站到了离池南一米远的地方。
池南低头,看了眼手腕上已逐渐淡化的伤疤,又看向面前不知所措的人。
比起贺盛时,这人虽身形削瘦,坐着时偏单薄,但肩宽腿长,站起身来倒不比贺盛时矮。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干净的额头和眼睛。
池南:“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就算你不出声,我也画不出来。”
“为什么?”池南不明白,他向来是画家的缪斯,他隐约记得那些人见了他都会灵思泉涌?
还会有人因为他灵感枯竭吗?
“不是你的问题,”奇怪画家镇定下来,苦笑一声,“是我的问题,我的笔力不够,描绘不出你的哪怕一分……。”
“是吗?”
池南正想多问一句,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面容清俊气质斯文的青年闯了进来。
“仪器显示他醒过来了!沈堇然——”
急切的呼声在看见池南的瞬间哑然。
名字被叫出来,沈堇然无意识地紧握双手,目光死死盯住池南。
“堇然……很好听的名字。”池南却没什么反应。
沈堇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阵相顾无言后,两人简单介绍了自己。池南没有被限制使用手机,他一边听着沈堇然和所谓何砚的解释,一边看今日热点新闻。
昨晚的高架公路事故果然有一席之地,只不过显然有高层将新闻压下,没有透露出其余更多信息。池南其实也猜得到对立双方是谁,接他的人和阻止他的人。
手指微顿,池南看见了沈堇然的名字。
“知名画家出现机场,天才回国第一站或是江陵母校?”池南笑了一声,“原来你很有名啊。”
江陵母校?熟悉的校徽和建筑让池南挑了挑眉。再往下看,这篇新闻显然做足了功课,将沈堇然的经历娓娓道来,极尽渲染他的画技出众可比拟诸位大师,不仅是文字崇拜,还贴出了照片,显然是一个狂热粉。被这位狂热粉将膜拜气氛炒入巅峰的,是沈大画家于母校所作的【晨星】。
看见这幅画,池南微微睁大了眼。
[沈堇然亲口认证,该画是他作画生涯中的巅峰,此后再难以超越!]
[为感谢母校,原作悬挂于艺术长廊,谢绝拍卖。不过据说真正原因是,画中人也是母校学生……]
细细端详照片,池南确定这幅画与他刚才所见的,沈堇然声称画不出来的画一模一样。
“怎么了?”沈堇然将送来的餐食在池南面前摆开,价值连城的一双手似乎与常人没什么不同,在布菜,在因为沾上油渍而怕嫌弃地背到身后。
“没什么。”
其实很熟悉。
名字、奇怪的以他为主角的画,还有此时入口的菜,都很熟悉。
在池南看不见的角落,沈堇然的手轻轻颤抖。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南,看着那双眼睛,又或者应该是,那对“晨星”。他的血液仿佛都已经因为靠得太近而沸腾,面上却只能全部掩藏。
等池南吃完,他收拾餐具走出房间。
何砚冷不丁说,“你清楚还没到时候吧。”
沈堇然没搭理他,对于池南以外的人,他向来没有足够的耐心,他的时间不能浪费在俗人的身上。尤其这个俗人,还曾经与池南交往过,有着可笑的妄想。分手后也不死心,凭借生物领域的过人天赋进入医药科技公司,直到今天仍然像苍蝇一样惹人心烦。
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对池南还有一点用。
“你离他太近,我必须得提醒你,”何砚警告他,金丝眼镜下眼神冰冷,“新药的研制还需要时间,一切都要循序渐进。”
沈堇然沉默了一会儿。
“不用你说,我知道。”
还没到时候。
还没到替代那个人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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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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