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拉回半小时前。
起了探寻的心思后,沈亦别拆开信封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
信中的谩骂触目惊心。
沈亦别自幼就听过不少,已经不为所动。但当那些恶心的词汇落到少年身上时,他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觉得寄信人该死。
嘲讽、辱骂、威逼,整封信没一处用词含蓄。
从郁安当时的反应来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信了。
沈亦别捏紧了信纸。
是谁?
不会是没脑子的郁姜,这事知情者太多,一一找出来难度不小。
但不是不可能。
雁过留痕,做过事就会留下痕迹。
直到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弄破了纸张,他才从思绪里回神。
他终于知道郁安拼命看书是为了逃离郁家,对方应该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再次扫过信件的内容,确定不能再提炼出有用信息后,他一改阴郁的表情,动作几乎算是温柔的将信纸和信封交叠起来。
然后一起撕碎。
妥帖地处理将碎片处理干净、又将其他书抱回书房整理完毕,沈亦别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
推推眼镜,他懊恼地发现自己接人又要迟到了。
从回忆里脱身,沈亦别面不改色,继续对着少年温声细语:“抱歉,今天被一些事情耽搁了。以后我不会再犯。少爷愿意原谅我这一次吗?”
对方总是坚持准点来接自己,偶尔的迟到也会认真解释缘由,因此郁安并不生气。
但今天沈亦别的态度呈现出反常的郑重,郁安无法对方温润的面孔上看出什么,索性也不再去追问缘由。
他点了头,轻快答道:“好,原谅你啦。”
“原谅”二字咬得极轻,郁安觉得两人的对话实在有趣,没忍住笑弯了眼。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90%]
不明原因,进度又涨了。
郁安抬头看了看沈亦别的表情,对方还无事发生般对他微笑。
沈亦别在他的注视下走近一步,伸手替他理了理衣服,一切妥当后,眼中才泛起几分真实的笑意。
“外面风大,我送少爷回去好吗?”
郁安自然应好。
直觉进度上涨和今天耽搁沈亦别的事情有关,郁安有意探究。
回到了房间,他敏锐地发现自己堆在角落的书不见了。
沈亦别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向空荡荡的角落,偏了偏头。
他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我见那些书已经生了灰,为了不阻碍少爷,就把它们放去了书房。抱歉,影响您阅读了吗?”
那堆书没什么特别的。
郁安原本不以为意,停了一秒猛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随手塞的那封信。
脑中思维飞快运转,他嘴上没忘记回答对方:“没关系,我已经读完了。麻烦你了。”
沈亦别含笑回了句“不客气”。
不清楚对方整理书籍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那封信,郁安按照人设,展现出几分忐忑。
于是在沈亦别面前,少年明亮的眼眸闪动几下,泛起一层极淡的水光。
想掩饰自己的心绪,他睫毛一垂,如蝶翼般轻轻扇动,看上去可怜又不安。
“怎么了?”沈亦别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郁安缓缓摇头,启唇像是想说什么,又本能般把所有的话咽回去。
结合信件,要想清楚前因后果并不困难。
道不清看见对方这幅模样自己是何感觉,沈亦别选择遵从本心,伸手小心碰了碰面前人柔软的面颊。
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般,他放柔了声音:“您愿意抬头看着我吗?”
卷密的睫羽颤动频率加快,郁安依言抬起眼眸,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慌张。
虚虚搭在少年侧脸的手贴近几分,实打实的触碰了对方柔滑的肌肤。
手指摩挲着对方侧脸,沈亦别定定看着郁安的眼睛,“您在害怕。”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郁安抿紧唇瓣。
但沈亦别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靠近几分,但始终保持在一个不引起对方不适的距离,压低声音、半安抚半诱导着说:“不要害怕,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您。您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一切有我,您不必担心其他的事。”
“毕竟我……”说到此处,沈亦别顿了顿,像是在措辞。
两三秒后,他将这句话补充完整:“毕竟我们关系还不错,对吗?”
郁安恍惚点头。
透过薄薄的镜片,他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清了其中的鼓励,慢慢鼓起勇气小声开口:“你……看了那封信吗?”
沈亦别闻言一笑,忽的将抚摸着对方面颊的手收回,在少年愣神的功夫已经站直了身体。
“如果您不愿意,我可以没看过。”他说。
那就是看过了。
这也许就是收集进度上涨的原因。
郁安心中了然,面上还在演。
瞳孔微微放大,他嘴唇发着抖,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一瞬间,这个受宠小少爷仿佛又变回了几个月前的寡言小透明。
敏感小可怜的人设不倒,少年缓了好一会,这才弱声道:“我不愿意。”
说出这句话后,他才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又重复道:“我不愿意。我已经知道你看过来。”
主动拉起了对方放下的手,郁安将其珍视地握在两手手心。
对上沈亦别幽深的目光,他轻声问:“沈亦别,知道了这些事,你还会帮我吗?”
看不见野心和算计,少年眼中满是依赖。
像一只寻求庇护的青涩鸟雀。
沈亦别眼眸微弯,缓声回答:“是的,我从不会拒绝您。”
其实沈亦别看了信,对郁安的好处反而更多。
好感度高了,对方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而看了信,除了为他抱不平,还可以涨涨收集进度。
当初他把那封信留下本意也是卖惨,只是看有没有契机。
事实证明世界意识待郁安不薄,也有意无意引导着神明的化身发现真相,不断向他靠近。
关于信的事情告一段落,沈亦别最后没告诉郁安会如何帮他,只让他一切照旧。
知道对方的身份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郁安并不担心。
点头应好后,他转头就投入书海。
家教老师很快结束了休假,继续指导着他梳理框架,复习知识点。
郁安的生活照常进行。
但唯一不同的是,在花房打理花草或是偶尔散步路过那边时,他总能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窥视。
这道窥视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更加大胆。
对视线主人的真实目的不得而知,郁安选择按兵不动。
春天百花盛开,玻璃花房里零碎的工作不算少。
有几个花匠在,他虽然不用每天来,但大多数时候都没缺席。
摆弄了一下花草,又将架子推整齐后,郁安的工作告一段落。
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不出意外又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眼角余光所及,此时花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郁安放下手,追着放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看过去。
只见那个皮肤黝黑、长相质朴的新花匠面朝着他,正拿着修剪花枝的剪刀在辛勤劳动着。
对上郁安的目光,花匠直起腰身,“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他声音沙哑至极,针刮玻璃般刺耳。
郁安摇摇头,表情无害,“我随便看看,你忙吧。”
花匠应了一声“是”,重新了投入工作,但没过多久就放下了手里的剪刀。
郁安一直留意他的动向,见花匠停下往这边看来,心头陡然升起一种预感。
他靠近了门边,准备话不投机就夺门而出。
娇少爷对上高大汉,怎么看都毫无胜算。
“少爷,”花匠出声叫住他,指了指旁边的空花盆,“管家吩咐了要栽些应季的花。”
从对方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善意,郁安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下套。
“需要我帮忙吗?”他问。
花匠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看起来憨厚可靠,“新购入的花泥被放在仓库里了,我一个人搬不过来,要跑好几趟。如果您不麻烦的话,能在我搬东西的时候帮忙照看仓库吗?”
郁安作迟疑状。
“不需要您亲自动手,”花匠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垂在身侧的手搓了搓裤线,又巴巴地解释,“只要看一下仓库就好。里面东西多,要是真少什么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少爷,您就当是做个证人。”
仓库修在半山腰,郁安曾透过窗户看见过。
装作不知道那已经超出了老宅的范围,郁安露出担忧了的神色,“我也很想帮你。只不过你有钥匙吗?”
花匠点头如捣蒜,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色彩暗淡的铁钥匙。
“我说明了原因,保证不拿别的东西,他们才借给我的……”
一切早有预谋,叫人很难不往坏处想。
郁安沉默。
那花匠却不给他拖延的时间,几步绕过了花架走过来,“事不宜迟,少爷,等会我就要交接工作了。”
郁安靠着门,脑中罗列出无数对策,“等一下……”
“怎么了?”
体型魁梧的花匠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扫视着少年的脸,不漏掉对方一点细微的表情。
郁安抬了抬头,认真道:“我得跟沈亦别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心我。”
“让沈管家知道我们下人竟然支使您做看门的活儿,一定会解雇我的。少爷,您行行好,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哭诉的话张口就来,男人说得可怜至极,但已经上手来拉人。
郁安动动身子,在又一次角度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手后,忽然冷下声音:“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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