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鸠占鹊巢

郁安没多问,只放下纸巾顺从点头,“好。”

这份全然信赖的态度让沈亦别眼神一软,想要暂时离开的脚步也滞了一下。

但他及时收敛了外泄的情绪,还是转身离开了。

沈亦别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束雪白可亲的白山茶。

修长手指带着凉薄的夜雾,递到郁安面前的花纯净无暇。

郁安不假思索地从那只好看的手上接过花枝。

收了花,他对沈亦别展颜,“真是持之以恒啊。”

原以为告白时沈亦别所说的每日献花只是烘托气氛的戏言,但他们在一起后的每一天,郁安都会收到一朵白山茶,或是分别时差人放入公寓花瓶,或是相见时亲自赠与,一天不少,风雨无阻。

饶是郁安没有多少浪漫情怀,在一次次见到白洁的花朵时也难免会心一笑。

或许送花是小事,送满一年也不算费力。但要是岁月累计,每个三百六十五相加,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每天的鲜花和在一处,将会汇聚成一座小小的山茶花园。

若用余生践行告白的诺言,沈亦别将送给郁安一个永不逝去的春天。

那对琥珀色的眼眸满是坚定,郁安知道对方能做到。

理不清心中情绪,不是单纯的酸涩或者甜蜜,像感动又像怅然。

郁安只觉得他好像越来越离不开眼前这个人了。

不能离开,也……不愿离开。

思绪天马行空,现实的时间不过短短一瞬。

沈亦别察觉到了自家少爷片刻的走神,只耐心地注视对方。

待郁安的黑眸重新聚焦到自己脸上,他才温声开口:“还算不上持之以恒,差太远了。”

在有些方面沈亦别有自己的执着,郁安也不辩驳,了然地点点头。

他捏着花枝起身,很自然牵上了对方的手,笑道:“走吧。”

时间还早,他们可以在这片陌生又繁华的街区散会步。

八月的尾巴燥热还没褪去,入夜后清爽的晚风吹散了部分暑气,漫步街区倒也惬意。

路上的行人很多,擦肩而过显得拥挤。

沈亦别牵着郁安拐入了相对寂寥一条的街道,这才避开了吵闹的人群。

郁安对他一笑。

两人踩着清亮的月光,继续慢慢前进。

这条街商铺不多,隔一段路程才有一两家亮着夜灯的小店。

行至街尾,郁安被一家装潢复古的酒屋吸引了视线。

不规则的菱形酒柜靠近橱窗,暖色的灯光一照,那些来自不同年代的酒瓶散出色泽,漂亮至极。

“少爷感兴趣吗?”沈亦别注意到了郁安停留的目光。

蝶翼般的睫羽缓缓扇动,郁安看向沈亦别,半晌说出一句:“唔,想喝酒了。”

对郁安酒量有大致猜测,沈亦别没有立即答应,只弯起眼眸问:“要进去逛逛吗?”

郁安视线转向玻璃橱窗,但因为对酒类没有太多要求所以瞧不出所以然,又默默转回来,“不了,就买一瓶。”

那扇动间轻微颤动的睫毛太过可爱,沈亦别细微地摩挲一下郁安的手背,便放开了他。

“我明白了,您稍等。”

说完这句,他推开了这家酒屋的门。

风铃发出清脆响音,郁安透过玻璃窗看着沈亦别进了店内,面带微笑和金发碧眼的老板交涉。

昏黄的灯光照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仿佛天生受爱戴似的,周遭一切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郁安忽然觉得沈亦别是唯一的完美,连对方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眼镜都仿佛自带流光。

没过多久,沈亦别就从酒屋里出来。

“红酒可以么?”他抬手向郁安展示提着的酒盒。

月光下的那双琥珀眼眸更加温柔,郁安被注视着思维不由卡壳,许久才慢声回答:“可以的。”

思维回归正轨后,他上前亲了亲沈亦别的唇角,“好累,想回去了。”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沈亦别笑容不变,提着酒盒的手却无意识地用力。

“好。”

两人没再闲逛,打车回了公寓。

进屋后,郁安注意到了玄关的行李箱,猜到沈亦别是把行李放下就马不停蹄的来见自己了。

“抱歉,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身后的沈亦别也看到了行李箱。

郁安按亮了客厅的灯,转眸看他,“你先去洗澡,累了一天了。”

沈亦别放下酒盒,又一次伸手替郁安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夏季闷热,您先洗个澡降降温。我把衣服收拾好再去。”

郁安乖顺答应,回屋拿上衣服去洗澡了。

再从盥洗室出来,玄关处的行李箱已经消失不见。

客厅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花瓶里是新换入的白山茶。

沈亦别刚好从客房出来,“洗好了吗?”

“嗯,”郁安点头,指了指浴室,“水温很合适。”

这次沈亦别没拒绝,耐心叮嘱他要吹干头发后,就进了浴室。

热水洗去了舟车劳顿的疲惫感,沈亦别披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没在客厅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两间卧室灯光都没亮,青年不在其中。

在皱眉之前,他听见郁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找我吗?”

沈亦别转身,就见一身睡衣的青年站在几步开外。

米色的真丝睡衣领口有些大,露出青年大半形状好看的白皙锁骨。

目光错了错,沈亦别把注意力放在郁安殷红的脸上,“少爷?”

“嗯?”郁安应了一声。

声调平稳,却又带着点不同以往的绵软。

“头发吹干了吗?”

沈亦别向他走近,摸着青年顺滑的头发检验干湿度,鼻尖嗅到一缕浅淡的酒香。

是新购的那瓶红酒的气息。

瞥见了小桌上已经开封的酒瓶和旁边还带着红酒痕迹的杯子,沈亦别眉头不甚明显地一挑,“您饮酒了?”

郁安握住他搭在自己头发上的那只手,轻轻说:“喝了一点。”

其实郁安意识还算清醒,只是视线有些模糊,要看清东西必须凑近才能实现。

比如此时他看不清沈亦别的表情,又握着人家的手不能再凑近些,只能依靠声音辨认对方的情绪。

“您还好吗?”沈亦别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郁安斟酌着回答:“还行。”

他知道喝醉的人都爱说自己没醉,索性跳出此理说个程度中性的。

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沈亦别回握郁安的手,发现他掌心发烫,“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您,但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他没料到郁安今夜会执着于酒,认为礼物还是要在对方清醒时相赠才算合时宜。

“您还能认清我吗?”

郁安点头,松开沈亦别的手,一双漆黑眼眸一瞬不瞬看着他,“嗯,你是沈亦别。”

沈亦别低笑出声,然后轻轻摸了摸郁安的脸。

郁安比较在意他方才鲜少郑重的语气,好奇追问:“是什么礼物?”

“在这里等我。”

沈亦别将他安置在沙发上,留下这句就抽身进了客房。

郁安安静坐好,目光却紧紧追随着他。

待沈亦别身影消失,他就垂下眼帘盯着花瓶里的白山茶。

不多时,郁安视野里出现一双白净的手,一方墨色礼盒静静躺在掌心。

沈亦别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要打开看看吗?”男人温润的嗓音此刻莫名低沉。

郁安顺着那富有美感的小臂望上去,对上了沈亦别看过来的眼睛。

酒意当头看不清对方那双眼睛里具体的情绪,郁安也不去深究,伸手接过盒子。

见他接了,沈亦别浅笑着收回手,“希望少爷能喜欢。”

郁安低头,指腹拧开锁扣,小盒就此打开。

一只血红玉镯安然地躺在黑绸的内衬里,体表莹润凉泽,在客厅明亮的光线照射下更显透亮。

郁安关上盒子。抬头看向沈亦别,“谢谢,我很喜欢。”

这么一会功夫,他眼前景象的模糊程度加重。

郁安眯了眯眼,下意识站起来,想更好地看清沈亦别的脸。

沈亦别扶住了青年因为猛然起身而站立不稳的身体,声音里带着点担忧:“你还好吗?”

郁安没回答这个问题,顺着沈亦别的方向一倒,在得偿所愿被对方轻柔抱住后,抬着眼睛反问道:“为什么会想到送这个?”

不留给沈亦别回答的时间,他拽着男人的浴袍,仰头又问:“为什么喜欢送红色的东西?”

沈亦别一手揽着青年细瘦的腰身,一手替对方将垂到脸侧的碎发理到后面。

“红色很适合你。”他回答。

郁安盯着沈亦别说:“我以为,你会觉得白色更配我。毕竟……白色很干净,不是吗?”

青年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固执探寻一件自己都认为没有结果、毫无意义的事情。

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洁白花朵,沈亦别奇异地跟上了对方的脑回路。

理清前因后果后,他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是在担心自己喜欢上的只是伪装的假象吗?

恋爱进行了快一年,如今才忧虑这个这未免太晚了些。

他的小少爷平日冷静自持,在醉酒后却意外的直白。

“少爷在想什么?”

沈亦别点了点郁安的额角,得到了一份迷茫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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