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隔已久的闷雷在远方响起,轰隆隆,不轻不重敲在听者的心上。
卓承在郁安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取下口罩,对他露出一个笑。
“郁老师。”
这人身量太高,站在台阶上的郁安堪堪与他平视,视线持平便顺势观察起他的样貌。
男人五官标致,眉目收敛时冷峻逼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却很亮,叫人联想到草原晴夜里远天的星星,旷远,明亮,不含杂质。
模样极具反差,不愧是迷倒过圈中无数美貌男女的人。
见郁安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卓承短暂的沉默后,不甚走心地又说道:“郁老师怎么自己出来了?该在里面等我的。”
郁安看着那张耀眼又极具欺骗性的脸,回道:“我自己出来也可以。”
而卓承同样在观察他,心中异样。
在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的时候,连向来不在意容貌的卓承也心中感慨,不管是在银幕里还是现实中,郁大影帝这张脸都太好看。
可惜那双眼睛太木了,叫人想起寸草不生的荒原。
可此时此刻,在远离路灯的昏暗光线下,在躁人的雷声里,那双细长的眼睛闪动着细碎的光。
那片荒原长成了一片绿意青葱的无边森林。
北方的黄沙被热带的微风取代,一个人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大的变化。
卓承觉得好奇,话再出口时又夹带上笑意:“怪不得渔粉们都夸郁老师好脾气呢,郁老师你真是没有架子。”
渔粉是原身粉丝团的名字,同他们的偶像一样与世无争,却个个都是夸夸群群主。
提到喜爱自己的人们,郁安眸光稍融,那抹温和转瞬即逝,眼神很快恢复平静,“大家都是平常人,摆架子没有意义。”
他实在守礼得过分,说话的时候目光不会从听者脸上离开,哪怕被对方暗含锋芒的眼眸刺中,却不会闪退分毫。
于是卓承便也不挪开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双眼眸,心中存着不自知的探究。
他对眼神清冷的青年招手道:“车停在巷口,要麻烦郁老师走几步了。”
招手这个动作在亲密好友之间很常见,而用在在雇佣者与雇主之间却显得轻慢。
但郁安却仿佛习以为常,甚至没留意到这一细节般,直接走下台阶来到了他身边。
离得近了,那双眼睛显得更漂亮了。
漂亮眼睛的主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不知道喝了多少。
卓承懒得去思考和自己无关的事,和郁安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一起往巷口走。
一路无话。
看见车子,他自觉替郁安开了副驾驶的门,又行云流水地绕去另一边坐上驾驶座。
郁安遵从着原身沉默寡言的人设,安静地坐上了副驾驶位。
卓承在他面前一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看见他系好安全带,就干脆踩下油门,往城郊的别墅区驶去。
车里一阵静默。
郁安摘下了遮脸的口罩,一面在脑中梳理着有关卓承的各种情况,一面问道:“拍戏还顺利吗?”
对方在三个月前就飞去南方某个风景如画的城市拍戏,作为儒雅多才的男二号为那部历史剧添彩。
原身和那部戏的总导略有交情,看完剧本之后觉得那个角色很适合卓承,饰演温善大义的性格需要演技,而角色本身与卓承本人有很大反差,若是演得出彩将是全新的突破。
可他做的不过是与那边交涉过几句,通过试镜顺利拿到角色的还是卓承本人。
这在原身看来自己不过借花献佛,至于卓承和其他人是如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的车辆正路过红绿灯路口,红灯常亮。
卓承停车,含着笑看向郁安,“顺利拍完了,托郁老师的福,赵导没骂过我一句,大家都对我不错。”
用的是一贯的调笑口气。
郁安摇摇头,表情淡淡:“不是因为我。”
赵导为人耿直,拍戏精益求精,不会因为个人私交对谁放水,不被骂只是因为对方演技好。而卓承能受剧组的人欢迎,靠的也是个人的魅力。
卓承如此说,不知是真心在表达感谢还是在逗弄他。
签订协约同住一处后,二人交集不多,原身倒是真的担起“郁老师”的称呼,对卓承的演技方面多有指点。
郁安亦自认问心无愧,于是眼神坦然地回视对方。
哪怕在昏黑的雨夜里,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其中微光闪动,像是静谧的银河。
心中的疑惑不断加深,卓承收住笑,眼中的探究几乎藏不住,“好久不见了,郁老师像是……”
变了一个人。
这话没说完,后方传来一连串表示催促的喇叭声。
卓承止住话头,看了一眼已经跳成绿光的交通灯,将车重新启动往二人的住处直行。
郁安躲过不太妙的追问,在心中感叹对方的敏锐程度,面上却是表情寡淡,“是不是什么?”
卓承操纵着方向盘,没抽空往他这边看,想要询问的念头一过,又嘴角带笑地回道:“没什么。只是感觉郁老师今天有些不一样。”
他喊老师喊得自然至极,清亮爽朗得像夏夜的风。
郁安不为所动,淡声道:“我酒精不耐受,请见谅。”
将自己异常的表现归为喝酒,他飞速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眉眼半垂地说完话就靠在座椅上,路边的一道一道灯光透过车窗,照亮了半张粉若桃花的容颜。
终究是与郁安不常相处,卓承对他的情况知之甚少,此刻只是一笑而过,也不知信了还没信。
车内重新陷入静谧。
车辆驶进别墅区时已经是凌晨,卓承解开安全带再看向副驾驶的位置,只看见一张安然阖眸的睡颜。
清澈得不同以往的眼睛被那层薄眼皮遮挡,带着肉感的唇瓣呈现出绯红的色彩,领口外的脖子纤长白皙,叫人联想到无害脆弱的羔羊。
很少见与世无争的人这样不设防的模样,卓承多看了一眼,然后知情识趣地收回目光。
快到凌晨,车库昏黑安静,只有墙边小灯亮着微弱的光线。
卓承开门下车。
杀青前连轴转了几天,好不容易赶上飞机飞回C市又被指派着来接人,饶是卓承身体素质极佳,也不由觉得身心俱疲,当务之急是早点回去洗漱入睡,明早还有封面要拍。
英俊疲惫的青年吐出一口气,然后折身走到另一边,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车窗,“郁老师。”
靠着车窗睡着的人脑袋一晃,而后直起了身子。
缓了几秒后,郁安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时面色如常,眼神也恢复清明。
森林和荒原都消失了。
是……酒醒了么?
卓承漫无目的地想着,锁了车迈步走进别墅。
郁安默不作声地与卓承并肩而行,却因为梦中惊醒后脚步虚浮,被路边的石块绊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向前扑去。
他没摔在雨后潮湿的地面上,而是手臂一紧,下一秒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属于另一人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郁安抬起头,看向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人。
卓承沉默地注视着他,一双狐狸眼情绪不明,眼帘半垂的模样恐怕会让他的任何粉丝发出疯狂尖叫。
怀中的青年矮他一头,仰面看向自己时带着不易察觉的迷茫,呼吸都慢了半拍,像是没搞清状况。
卓承乐于在这张冷静自持的脸上看到特别的表情,就像是白纸染色,木头美人被注入了灵魂。
他垂着眼眸欣赏着对方难得的失态,甚至在对方嘴唇微张时,留心用耳朵去听对方将要发表的见解。
但郁安没有立即说话,嘴唇一张,在某个呼吸间牵起了唇角,露出一点清浅的笑痕。
这一瞬间拨云见日,冰消雪融。
他靠在卓承的胸膛,像是后知后觉因为没走稳差点摔倒而感到羞耻,耳朵和脸都带着粉。
像是三月枝头开得最好的桃花。
接着,这个眼眸水润的人小声道:“谢谢。”
那一瞬间,卓承甚至怀疑自己在高强度工作后出现了幻觉。
什么荒原什么森林全都去见鬼,他竟然头昏脑涨地觉得这人在自己怀里笑着道谢的样子乖得要死。
完了,他打工打疯了。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5%!]
没去理会卓承内心如何天塌地陷,郁安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在那温热宽阔的胸膛边多靠了两秒,而后退开距离,从他的手掌中挣脱。
对上卓承看过来的眼睛,郁安说道:“该回去了。”
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方才露出了笑容。
郁老师果然是酒还没醒。
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卓承心如止水笑着点头:“好。”
他们一起进了别墅大门,而后不带感情地道别,在各自的房间洗漱完毕后一夜安歇。
第二天郁安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很少接戏后,生活倒算清闲,不必被催促着做什么。
郁安穿好衣服,搭着楼梯扶手下楼,一楼卓承的房门紧锁着,房间主人早已出门。
事业正处上升期的气运之子是很辛苦,总在赶通告积累名气,是被公认的事业心强,能天天见面才是有鬼。
郁安对此接受良好,独自吃完了阿姨准备的早饭,然后转身去了二楼书房。
他如今已经很能从一方世界的书本里娴熟地获取知识,对各方历史了解有余,天文地理也多有涉及,以应对不时之需。
多学总是有好处的。
把前面的内容全部重修了一下,大家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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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笼中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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