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别身形一顿,回头就见郁安已经追到了他身后。
骤然接触到了太多冷空气,少年身体轻微发着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拽住沈亦别的一小片衣角。
他表情勉强保持着镇定,但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却写满张皇无措。
“怎么了?”沈亦别轻声问。
郁安抬头与他对视着,不知为何在草木清香里恍惚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眼睛还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像是生怕眼前人消失。
“别走,再陪陪我好吗?”
担心怕被拒绝,郁安的眼睫在轻轻颤动,目光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乞求。
沈亦别心头微动。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10%]
真的,是他……
猜想被证实后,郁安的假面几乎要维持不下去。
他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像是支撑不住般身形摇晃一下,却被一双温热的臂膀接住了。
“少爷小心。”
沈亦别扶着少年的肩膀,感受到入怀的身体趋近冰凉,眉心一皱。
他垂下眼,见对方连鞋都没顾上穿,一时无言。
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圆润脚趾蜷缩了一下,郁安在草木清香里抬头看他,忽然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拖累得丢了命。
沈亦别不清楚他在为什么事情道歉,轻轻摇头并未在意,“您还有力气吗?”
见对方只是怔怔盯着自己不言语,沈亦别道了声“得罪了”,便轻巧地把人横抱起来。
好轻,他一边想着一边把人抱上床。
郁安从冗长的回忆里堪堪回神时,自己已经再次回到温暖被窝里了。
沈亦别用手帕擦去了他脚底沾染的最后一点灰尘,握住对方手感极佳的脚踝送进被子里。
“少爷睡一觉吧。”他道。
见沈亦别转身,郁安不由支起身子抓住他的手,哑声喊他:“沈……沈管家。”
他心神俱震,之前熟悉的称呼此刻格外觉得拗口,像是才第一天认识对方。
沈亦别只当他的异样是由于身体不适,于是对着郁安微微笑了笑,“我会陪着您。刚刚只是想去洗手。”
郁安慢慢放开了他。
沈亦别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床上的少年眼睛已经阖上。
但听到响动,郁安立即睁眼,成功搜寻到他的身影后眼神才由茫然变为安定。
像是一只离开不开依靠的雏鸟。
沈亦别朝他走近,声音很轻柔:“少爷,别担心。”
郁安点了点头,可眼神还是不自觉落在对方身上,直到对方走到床边。
“坐这里吧。”
他挪开一点位置,拍拍身旁的空位。
像是怕沈亦别不答应,郁安忐忑地眨眨眼,又补充说:“好不好?”
见沈亦别点头后坐在了他身旁,少年眼里的不安褪去,乖巧地为自己掖好了被角。
沈亦别唇边挂着笑,“不早了,您要休息了吗?”
“嗯。”郁安在被窝里应声,但还撑着一双眼睛盯着沈亦别瞧。
沈亦别掩唇,替他理了理遮住眼睛的头发。
“少爷睡吧,我会等您睡着才离开。”
得到了承诺的少年这才闭眼,放心地进入了梦乡。
这是在那人离开后,郁安第一次毫无挂念地睡着。
他梦到了很久以前,他和那人初见的场景。
彼时他已经在计划着颠覆帝国病态秩序的事,听闻兽人禁地供奉着一块自古存在、有治愈能力的能量石,便起了心思。
治疗的功效怎么样郁安不关心,他只知道这颗石头的能源足以供他们星舰数年的航行了。
用特殊仪器改变了形态,郁安浑水摸鱼成功进入了兽族禁地。
那是一处百花盛放、连风都带着香味的避世山谷。
星际时代科技繁荣,动植物资源却匮乏下去,雅致的自然景观更难见到。
郁安没太多欣赏风景的心思,知道时间不多,往山谷更深处去找神石。
神石果然在尽头一个木枝缠绕而成的匣盒里。
在郁安得手的前一刻,一声直扣人心的鸟兽鸣叫自远方而来,穿过山谷的阵阵回声仿佛要将他的耳膜刺穿。
一道极强的精神力编织成网袭来,郁安眯眼闪躲过去,趁着这一空隙想将石头带走。
四周光线暗了下来,但郁安很清楚此时还是正午,于是抬头望去,一只小山似的乌雀掠过山谷上空,天光被他展开的巨翼挡得一干二净。
见事情败露,郁安眉心一跳立马捏碎转移装置想逃,却被巨力猛然拍到一边的山岩上,碎石粉尘落了一地。
郁安身体天生不好,被掐住脖子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于是他很聪明的做了个星际通用的投降手势,希望眼前这位变回人形的大冰块饶他一命。
但对方略微困惑的看了一眼他的手势,掐住郁安脖子的手不仅没松反而越来越紧。
在郁安以为自己将要阴沟里翻船、殒命于此时,高大的兽人放过了他。
“咳……”倒在地上的郁安咳嗽不停。
他白净的脸上沾了点灰,躬身咳嗽时脸颊染上红意,桃花一般艳丽。
但兽人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一双墨色的瞳眸满是冷漠。
没再自讨没趣,郁安想转移话题,“你的名字?”
“骞与。”
兽人眉心一拧回答了他的问题,身形一近,毫不留情地夺走了郁安又一次想偷偷捏碎的转移器。
那股草木香一进一撤,郁安恨得咬牙。
只见骞与垂眼看他,形状好看的唇起起合合缓缓质问:“谁派你来的?”
……
陈姜的生日宴办在了郁家别墅里,很早就派人来请了。
郁安扶着郁老家主上车,沈亦别含笑为二人关上车门。
老爷子每次出行都是由沈亦别陪着的,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这次郁安做了扶老人家上下车的活,沈亦别则负责开车开车。
上了车,郁老家主避开了搀扶,自顾自的在车后排端坐好。
郁安乖乖收回手,理了理身上西服的褶皱。
轿车开动,窗外风景几经变化,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那边有人来接,沈亦别先下了车为二人开门。
郁安小心地扶了一下郁老家主,在对方成功下地后,缩回了手。
站在熟悉的别墅外延,少年仿佛想起被忽略的经历,眼角划过的黯然情绪又巧妙地被他身边的沈亦别捕捉到了。
门口的郁父迎了上来,亲切地对着老家主问好:“爸,您来了。”
在郁老家主颔首后,郁父才扫了眼后方的郁安和沈亦别。
郁安喊他:“爸爸。”
郁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比起对待老家主冷淡许多:“病好了?”
郁安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低低回了个“嗯”。
“进去吧。”郁老家主敲了敲拐杖。
郁父换上笑脸,让到一边,“爸,您和沈管家先进去,我和郁安说会话。”
被老家主仿佛看穿一切的锐利目光一瞥,郁文涛笑容一僵。
但老爷子没为难他,“说完了快点进去。”
郁文涛自然应是。
待一主一仆进去,郁安收回视线,黝黑眼眸望向郁父时恢复了阴郁,像是任何事都无法让他掀起波澜。
在接触了开朗的亲儿子后,郁父最见不得郁安这副沉默样,当即皱了皱眉,“今天是你哥生日,你这个做弟弟的也该有些欢喜样子。”
见郁安表情无措,郁父扯扯嘴角,又道:“你妈妈在里面和你哥一起招呼客人,你没事就别过去添乱了。一楼有休息室你知道吧?”
这相当于明示了。
“没事就去休息室呆着吧,等会到点让人来叫你。”
还有宾客断断续续的来,郁文涛也不管郁安应不应,快速把后半句话说完转身就招呼客人去了。
郁安敛眸,和来客们一起进了大厅。
灯光高亮,音乐舒缓,衣着光鲜的男女们交谈着,时不时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
糕点酒水在长桌上有序排列着,飘来阵阵香气。
郁安一进大厅,就被有些眼尖的人看见,收获了一众知情者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脊背笔直,表情镇定自若,像是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从侍应生的托盘里取出一杯酒,郁安含笑对身前的叔叔伯伯们问好。
陈姜被身边的人扯扯衣摆,喝酒的动作一停,侧目问:“怎么了?”
那人紧紧盯着才进门的郁安,沉下一张娃娃脸,“他来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陈姜锋利的眉眼带上戾气,“哦,我弟弟来了。”
“弟弟”二字的声调被咬得很重。
他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脸上挂着笑走到了郁母身边,软声叫了一声“妈”。
郁夫人正笑容满面地和一个贵太太聊天,见他来了就抓住他的手腕,对着自己的小姐妹介绍道:“林姐,这就是姜姜。你别看这孩子长得高大,其实可黏人啦!回来了这么久都还是不怎么离得开我和他爸爸。姜姜快叫林阿姨。”
陈姜对着妆容精致的贵太太笑了笑,“林阿姨好。”
“欸——乖孩子。”
林太太应了一声,理了理垂落到肩膀的碎发,端的是优雅从容。
她半真半假地感叹道;“这孩子在外面受苦了……”
“是啊!”
郁夫人眼神忧愁,张张嘴又准备倾吐自己多年的思子之苦,却被陈姜眼疾手快地打断了。
只见陈姜从一旁拿了杯酒递过来,郁夫人不由停下话头,看他动作。
“妈,郁安弟弟到了,我去看看他。”陈姜说。
听见这个名字,郁夫人眉心一蹙,接过酒刚想言语,却见自家儿子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在林太太看好戏的目光里,莫名觉得脸上挂不住,忙解释道:“郁安那孩子也不懂事,非要在老宅住着不回家……”
但她怎么解释,周围人都但笑不语,没有任何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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