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过后时辰还早着,硬闭上眼也是睡不着,珍珠就把那捆棉花和粗布拆开,让她娘看看究竟能做几件棉衣出来。
徐氏比量了半天,说珍珠宝珠都瘦小,这么算下来,还能余出一件大棉衣来。
“要不给你奶做一件?”徐氏跟珍珠商量。她一个做媳妇的有新衣裳穿,每天在公婆面前晃来晃去,心里怎么也不得劲。
珍珠伸头朝那块粗布看了看,“给我爷做不够?”
“倒也够。”徐氏本来心里琢磨着是去讨王氏快活,就没想给公爹做。
“那娘你明天去跟奶商量一下,就说剩下的布和棉花只够做一身的,问给谁做。”
多问一嘴肯定没毛病,省得给了东西还不讨好。再说珍珠估计着她奶那么会算计的,肯定得让给她爷做。这大块材料,给王氏裁完了还得剩,又啥也做不了,不是白瞎了?
徐氏答应着把东西收起来,宝珠就扑了过来,“姐,咱俩玩会儿?”
珍珠猜宝珠是因为头一次吃了这么多肉不消化,所以睡不着,估计三婶屋里的沈杏和沈蝶也得跟宝珠一样,就让徐氏把白天在镇上买的肉包子留下两个,揣上其余三个,带着宝珠去了三婶房里。
果不其然,走到窗下虽没见到亮,却听见里头在唠嗑,沈蝶一直跟何氏说晚上的肉有多好吃,何氏则唉声叹气地说也不知道你们爹能吃上肉不,到底啥时候能回来。
她男人沈水生在乡下人眼里就是个不着调的,不爱种田不爱打柴,打小儿就爱出去野,娶了媳妇也没改掉这臭毛病。
之前不敢随便走,也没啥好由头。何氏进门后倒是成全了他,只要想出去转悠,就说是何氏惹他不痛快了,短则两三天,长则十天半个月,不游荡够了是不带回来的。
要不是沈家没分家,一个婆娘两个孩儿早就饿死了。
沈珍珠敲敲窗,“三婶,睡了没?”
何氏连忙答应着,不一会儿屋里亮起油灯。
“三婶,宝珠吃多了睡不着,我带她过来玩会儿。”
何氏连忙拉着姐俩上炕。沈蝶蹬蹬跑过来,“二姐,你让我娘泡的糯米,是要做啥?”
这是刚吃完这顿就惦记着下顿呢。珍珠揪着沈蝶后脑勺那细得可怜的小辫子摇了摇,“做米肠。”
“啥是米肠?”不光是沈蝶,连何氏都没听过。
“就是……”珍珠一想,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干脆也不解释了,“就是一种吃食,挺好吃,明早三婶帮我一起把猪大肠洗了,咱中午就能吃上。”
“那红烧肉啥时候做?”宝珠最惦记的可是这个。
珍珠本想着明天中午也给做上,但回头一细想,午时沈兴是在学堂吃,这要是做了红烧肉,张氏不又得疑心自己是故意不想让沈兴吃那一口?左右买来的米面肉菜都说了给公中一块儿吃了,沈珍珠不想再听这大伯娘没完没了的絮叨,就哄宝珠说晚上做,等兴儿回来一起吃。
何氏没多嘴,只在心里寻思,自己大嫂甭说是三天两头找珍珠的碴儿了,恨不了一天就找三遍碴,吃点东西珍珠还能惦着兴儿,这丫头当真是个实心眼的。
三个小丫头里面,宝珠和沈蝶是同一年生的,都六岁,沈杏八岁,最是能玩一起的年岁,没多会儿就疯到了一起,因为吃得饱,折腾得都比往常有劲了些。
沈珍珠趁她们没注意这头,把三个包子拿出来给了何氏,“三婶,这是今儿在镇上买的,就买了五个,给我娘和宝珠留下俩,这三个你们娘仨吃了吧,快收起来,别让杏儿和蝶儿瞧见了,不然晚上吃多了要撑坏的。”
何氏嘴里的肉味儿还没下去呢,为了多回味一会儿,晚上都没好好漱口,这眼瞅着面前又来了三个大包子,高兴得手都哆嗦了。
连忙接过来放到棚顶吊下来的篮子里,才回身说,“这好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吃多好,有点啥都想着三婶,三婶这心里都过意不去。”
“应该的。要不是三婶提了句褚三娘那里有麝香,我现在这小命儿恐怕都没了,我娘总念叨着三婶对我的恩呢,就是家里都穷,拿不出啥好的来,现在手里有点钱了,三婶就跟两个妹妹都解解馋。”
何氏心里这个恨自己啊。
看来二房始终没忘记自己那一句话的恩。又回想起二房对自己一直不错,啥时候轻贱过她?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因为大嫂那两句话,还在心里怪罪了二嫂一番呢?
何氏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听大嫂的挑拨,一定好生围着二房过日子。
大房那边,张氏把沈金生交回来的铜板数了一回又一回。这要是往常看到这些钱,她得乐得蹦高儿,可今儿因为听说二房多卖了二两银子出来,再比比手里那五六百文,怎么看都觉得寒酸。
心里头咯应着,连洗脚水也没给男人打,还是沈桃替他爹打水洗脸洗脚,又给他爹在炕头把被铺上了。
“你拉长了脸干啥?”挣了个把月的钱,回来都没句热乎话,沈金生心里也憋闷得慌。
张氏把铜板锁进柜子里,垂头拍打着自己的枕头,“我看老二他们还买红糖了,兴儿天天在学堂学习这样累,也没说给兴儿拿点过来甜甜嘴儿。”
沈金生直头疼。
从回来起,开口老二家闭口老二家,真是没一刻安生时候。
“他学习用脑子也不用嘴,喝红糖甜嘴有啥用!别总想着跟人家要东西,回来时的板车钱还是老二给我拿的,咱不亏。”沈金生也是老实人,可老实人说起怼人的话来,还真就是硬。
张氏火憋得更旺了,“回来一趟车钱刚一文,你不也帮他搬东西了,咋的你的个大劳力还不值一文钱?还有你也是,就不能学学兴儿他二叔,也给家买点东西回来?”
自己屋里啥都没有,二房的那些东西在眼里就被无限放大,想着想着,恨不得一口把徐氏和珍珠给吞了。
沈金生心想我倒是想买东西,可买回来不又得听你数落我败家?
这婆娘是钻牛角尖里了,再咋劝也没用,他索性不理了,端起盆子自己去倒洗脚水。
开门时见到珍珠带着宝珠从何氏房里出来,俩孩子还问了声好。
张氏在屋里头听到动静,顺着门缝一看,蹭地站了起来。
珍珠那姐俩上三房屋里玩去了?三房这咋跟二房越走越近,照这么下去,自己不就耍单儿了?
何氏那小蹄子,看着蔫不登的,原来也知道讨好有钱的主,这一看二房手里有银子了,头晌还因为二房轻视她哭天抹泪的,现在就巴巴地贴上去了!
张氏这一上火,就鼓到了牙上,等到第二天起早扒开眼睛,就觉得两边腮帮子都胀乎乎的,连嘴都张不开了。
昨天听徐氏叨咕过一嘴,说今天还得吃红烧肉呢,这张不开嘴可咋吃!
张氏急啊,吃早饭喝粥时就跟王氏说想去郝郎中那里拿点药,王氏把碗一顿,:“看把你得瑟的,谁家鼓个火牙还去拿药?我就能给你诊了,鱼生火肉生痰,你这就是昨晚肉吃多了,这两天别吃肉了,吃完饭自己弄点婆婆丁根泡水喝,不出三天就好。”
张氏就跟被雷劈了似的。
等三天!肉渣子都没剩一粒了吧!
早饭吃得简单,吃完后珍珠就开始忙活。沈桃拿不准这辈子跟上辈子究竟有多少出入,也跟过来要帮忙。
她眼看着珍珠从灶膛里把炉灰掏出来,放到外头晾着,也不知道是想干啥。
后来见何氏端了一盆泡好的糯米出来,知道这要做的东西肯定不能太差。那可是白生生的糯米啊,啥都不放做熟了都好吃。
“珍珠,二婶三婶,你们看我能帮着干点啥?”天太冷了,沈桃冻得伸不出手去,要不是想监视珍珠的一举一动,她才懒得出来遭这份罪。
沈珍珠寻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就跟沈桃说,“大姐要帮忙的话,就让我娘回屋去做棉衣,你和三婶把猪大肠洗了吧。”
珍珠努努嘴,沈桃顺着往盆里一瞅,只见盆子里放着白花花透着粉色的猪肠子,一股臭味直冲着她就扑过来。
她差点给熏吐了,“这啥啊,咋用这做吃的?”说完转身就跑。
珍珠冲她背影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的人不大会处理内脏,做出来总是一股子臭味,难怪这么好的一副猪肠加猪血,才卖十文钱。
徐氏见沈桃跑了,问珍珠,“这东西味儿是不咋地,你想咋做?”
珍珠拿起火钩子捅捅,看炉灰已经冷下来了,便把猪大肠倒到灰里。
何氏奔过来,“这咋就不要了?”
虽说东西臭点,就这么扔了也太糟践东西了。
“哪儿能不要,这猪大肠就得用炉灰才能收拾干净,三婶不信你看看?”
沈珍珠搓了两下,只见猪肠上那些脏东西马上跟炉灰抱成一坨,全都掉下来了。何氏稀奇得不行,连忙跑回自己屋里去要多掏些灶灰,徐氏趁机问珍珠,“这也是梦到的?”
珍珠点头,压低声音,“娘,你说是不是姥爷看咱过得苦,趁我昏睡那两天来给我教本事了?”
这朝代的人都迷信鬼神之说,珍珠往这方面引导,徐氏也开始深信不疑了。
徐氏的爹死得早,徐氏只听说她爹会做吃的,手艺能好到啥样她是不知道。她娘改嫁后又生了几个,后爹一家一直不待见她。所以有人给她说亲时候,即便知道沈家穷,她还是点头同意了。
嫁到沈家后徐氏跟娘家就不怎么来往,婆婆王氏也因此觉得她对婆家没二心,便更满意了几分。
一定,一定是她爹见她一直亏嘴饿肚子,才让她生了珍珠这么个福星!往后她们老沈家的日子可能真就因为珍珠过起来了!
何氏也是个干活洒脱的,带着珍珠一起,没多久就把猪肠洗干净了。
珍珠昨天买猪血时就让卖肉的撒了两把盐进去,这样血就不凝。她把血里面放了些酱油,昨天买的各式调料磨成粉扬进去一些,又舀了一大勺雪白的猪油,之后把泡好沥过水的糯米,一股脑倒进木盆里。
王氏听见她们娘几个在外头折腾半天,也不知在做什么,这时候忍不住出来了,正巧看见珍珠把米扔进猪血里。
心疼得哎呦一声,“这是干啥,好端端的把恁贵的东西往腥壕壕臭烘烘的猪血里扔,你们几个这是找揍呐!”
米肠出锅前,王氏:这臭烘烘的,我就是饿死,不会吃你们一口东西!
米肠出锅后,王氏:嗯,真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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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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