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肖明宇用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了一眼比赛成绩。
没关系，还有时间。
比赛还刚刚开始，赢回来就是。
他这么想着。
肖明宇坐在休息区大口补充水份。
“肖明宇，救一救灿灿...”观众里有人大喊，“灿灿被网暴了...”
随即，剩下的观众开始变得闹哄哄了起来。
有人在制止他们呼喊，说这是一场网球比赛，不要把娱乐圈的东西扯进来。
有人在给呼喊者加油，甚至加入一起呼喊。
有人则是看乐子，看两边观众吵得不可开交，在一旁傻乐。
休息时间到。
肖明宇仿佛没听见嘈杂的观众的喊声，他放下水杯径直走回赛场。
球童快速跑向他的位置，把网球递给他。
观众那边还在嚷嚷，肖明宇的对手忽然朝观众所坐的位置狠狠地甩了一下自己的网球拍。
接着他对着观众大喊：“闭嘴，吵死了。”
说完没好气地狠狠的瞪了肖明宇一眼。
观众席终于恢复了安静。
只有几个人在观众席位置来来回回的走动，偶尔有人举着电话走出观众席的座位区。
发球前，肖明宇注意到他对手的嘴一直没听，骂骂咧咧的，似乎在骂自己。
肖明宇想到这里，笑了一下。
无所谓，反正一会就淘汰了你。
肖明宇一边想着，把球扔到空中，一拍击了出去。
球在地上弹了一下，飞向对手站立位置的另一侧。
对手立刻飞奔向球场的另一边，试图救球。
救球失败，肖明宇得分！
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
半夜，沈之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上播放的在海外举行的网球比赛。
是肖明宇的比赛。
肖明宇在比赛开始阶段一直被压制着打。
沈之前几天生怕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糟心事影响了他的比赛，她一直不敢主动联系肖明宇和他道歉，想等肖明宇打完最近这几场比赛再说。
结果好像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沈之这么想着。
从第二场比赛开始，肖明宇手气似乎开始恢复。
“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多拍拉锯战，肖明宇在底线厮杀的相持中寻找机会积累优势再给予对手致命一击...他在散斜线这个角度撕开了切口，这场的球确实是很冲，逼迫对手切球的质量不高...好球...肖明宇那一拍球让对手有些失位了...”
解说员跟随着比赛越说越激动了起来，他的语调都变得高昂了。
在镜头捕捉到观众的那一刻，某几个观众忽然拉起大红旗，上面写着鲜艳的几个大字：帮帮灿灿。
几秒钟的时间，镜头迅速被换到了另一个机位上，不再拍摄横幅内容。
但是沈之还是能听到观众席传来观众的声音：“肖明宇，帮一下灿灿吧...”
“灿灿，灿灿，灿灿...”有一小堆观众开始用矿泉水瓶子敲击前排座椅靠背，大声喊灿灿的名字。
原本安静的赛事解说员忽然开麦：“看来今天的比赛观众中混进来不少的灿灿的粉丝啊。”
现场还在吵闹着，上场时间到，肖明宇好像一切无恙的样子，走上球场。
但是他的对手似乎被观众搞得很烦躁。
他指着那一小嘬观众大喊：“都给我闭嘴，这是网球比赛现场！”
剩下的观众也开始动了起来，现场变得更乱了。
肖明宇从球童手上接过球，放进兜里两个，手上拿着一个。
他不断地把球扔到地上，让球自己弹回手上。
然后，他用了一个动作迅速而优美的姿势开始发球。
“...这场比赛，肖明宇又要赢了。”
解说员早早地开始预言赛事结果了。
“肖明宇真是有一颗大心脏，不管现在乱成什么鬼样子，他好像完全不受影响，沉浸在自己的网球世界里。”解说员感慨道，“这种人想不成功都很难啊。”
确实。
沈之也觉得，这种环境之下，肖明宇还能淡定地打球，肖明宇真是太厉害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估计也会跟他的对手一样，早就开始暴走了。
沈之心想。
比赛的后半程，几乎没有出现双方焦灼拉扯的过程。
对手的节奏完全被肖明宇打破了，这也意味着，他完全被肖明宇压制住打球的气势了。
对手的气势开始颓废后，整个比赛开始变得无趣了很多。
所谓比赛，要势均力敌才有趣。
那种极限的拉扯感，竭尽全力的你争我抢的冲突感，巅峰对决的激烈感，临近死亡却逆风翻盘的爽感，都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才能给予观众和赛手的快乐。
如果一方太弱，或者因为完全被对手压制导致自己节奏错乱了却没能找回自己的节奏的话，比赛结果就变得很明晰了。
最终，比赛的结果没有出乎任何人的预料：肖明宇淘汰了对手，获得晋级。
解说员做出了最后的评价：“这场比赛我们并没有看到肖明宇精湛的网球技术，但是我们看到了他极强的稳定性和耐性，不管现场如何混乱，肖明宇永远掌握着自己的节奏，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外界环境的影响，真是了不起。”
沈之坐在沙发上，听着解说员的感慨，撕开盒装方便面的口子，用暖瓶给自己的方便面倒上水，盖上方便面盒子的盖子。
等待着方便面被烫熟。
55.
灿灿的网暴还在持续中，各大营销八卦号后继发力，继续爆料出更多灿灿身上真假难辨的绯闻事件。
连灿灿父亲的出身都开始被扒皮了。
据说他祖上当年下南洋去了东南亚，后来辗转到了X国，灿父在X国靠着灰产发了家。
然后网友就开始疯狂的八卦灿灿家“来历不清白”的那份家产。
并且有网友开始支招指点网友如何进行举报。
沈之的焦灼感随着事件的发酵变得越发严重了起来。
她甚至开始考虑自己是否要去吃点抗焦虑的药物，来抵抗这种无边的焦虑感受。
万一灿灿家因为这次事件没落，沈之觉得自己绝对承受不起这种压力。
好在，没过多久，肖明宇的比赛季落下了帷幕。
肖明宇又收下了一枚金牌。
只是，这次的夺冠并没有带给他很多来自网民的赞美。
而是毁誉参半。
有谩骂他良心狗肺的，有羞辱他和灿灿的，有赞美他能抗住压力的，有恭喜他的...
肖明宇的夺冠，进一步强化了灿灿事件的热度，全民开始疯狂八卦狂欢。
沈之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一件事：人类向往美好，却不喜欢美好。
人类喜欢将美好的东西踩得稀巴烂，然后再痛哭着哀悼这份美好。
当美好存在的时候，它并不会因为自身的美好而得到善待。
人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毁掉这份美好。
然后面对一堆残垣断壁，在痛哭流涕中升华感悟，以获取他们新的艺术灵感。
他们称这一堆已经被损坏了的断壁残垣为灵感缪斯。
给予了他们无限的创作灵感和艺术的火花。
可是，他们产出的那对无用的灵感的火花，并不能复活他们的缪斯。
只会让缪斯死的更透。
某种意义上来说，灿灿就是很多人心中的那个缪斯。
她出身富贵，身份高贵，气质优雅，长相美艳，性格可人，她在公众心里完美的像个假人。
人们并不喜欢假人，因此，当灿灿这尊假人遭到损害的时候，人群就开始了狂欢。
“她也不过如此而已...”
“原来是个烂货啊...”
“装什么女神啊...”
那些路人的留言中甚至不会遮掩一下自己对女神陨落的欢愉之情。
他们激动万分地踩坏这尊女神，就像很多人会在名胜古迹上胡乱涂鸦一样，他们从来都没有遮掩过自己心底对世界的恶意。
人之恶，存在于我们的每一次的呼吸之中。
“凭什么，我如此卑劣，她却可以轻松又自在的活着。”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类，我要你也感受到我的痛苦，变成和我一样卑劣的人。”
沈之认真的看完了关于灿灿的每一条留言，她读出了里面的深意。
美好，才是整个世界的敌人。
人类向往美好，但是并不允许美好存在。
一旦存在，一定要除掉它。
要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那么阴暗卑劣无耻丑陋了吗？
沈之点开肖明宇的微信：灿灿好像是因为我被人网暴了，对不起。
肖明宇的电话接着就接了进来。
“对不起，肖明宇。”沈之的语气有些沮丧。
肖明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为什么总是在和我道歉啊，沈之，你做错了什么？”
“灿灿，前几天为了帮我阻止网暴，后面紧接着就被人黑了，现在引发了全网疯狂，她爸爸都被扒皮了...我很担心她的安全。”
肖明宇意外地轻声笑了一下。
“灿灿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的了她...她和你不一样，她比你厉害多了。”
沈之想到了高中时代开始，肖明宇就一直在嘲笑她傻这件事。
“你又要嘲笑我傻了吗？”沈之有点不高兴了起来，“我知道，这可能又是一次炒作，因为这次的事件强化了灿灿的国民知名度，可是灿灿真的被骂的很惨...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那就别看了，看点别的。沈之，灿灿和你不一样，她的目标感信念感非常强，这种人不会被轻易摧毁的，只会越挫越强。你压根不需要担心她。”
沈之忽然想到了灿灿曾经和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不爱你很正常，但是他也不爱我，他只是一直可怜我一个小女孩无依无靠，仅凭借着和他不相上下的心气在社会上闯荡，他想帮我一把，因为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从前的挣扎痛苦上进的自己，你明白吗？肖明宇本质上只爱他的那颗球。他就是个球痴。”
沈之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灿灿可以和肖明宇在一起这么多年，但是自己却不行。
灿灿和肖明宇本质上是一类人，目标导向型，行动派，百折不挠型。
而自己，只不过是个连努力都不敢说出口的的废柴。
从根本上来说，自己和肖明宇原本就是两个星球的人。
只不过因为命运的捉弄，偶尔碰了一下头。
而固执的自己，就闹个没完想要抓住肖明宇。
事实上，肖明宇很快就会离开自己的航道了。
就像太阳，很快就会离开小行星的航道，走自己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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