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的楼阁,一排排欢声笑语的女子,轻纱如瀑布般垂落,隐约透出里面曼妙的身姿。
嘎吱一声门响,脂粉的香气与酒气交缠,丝竹之声夹杂着靡靡之音扑面而来。
床上的女人堆里爬起醉醺醺的一道身影,眯着眼打量着床前的人,嘿嘿笑了起来。
“这么好的货,不早点来!小爷我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男人本......”
话没说完,清脆的一声巴掌声落下。
江不眠努力睁着着朦胧的眼睛,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笑了。
“哎呦,这性子,有意思,打得好!喜欢玩......”
啪又是一声巴掌,人影破窗而出,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上,这才酒醒,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庞,骇然看着提剑而来的女子。
“你究竟是.....”
“江不眠,你废话太多了。”
一道剑气挥出,抬着的胳膊突然无力的垂了下来,而后巨大的疼痛袭来。
紧接着脚踝又是一痛,人扑通一声跪在青楼面前。
黎清雨干脆利落地重复着流程,然后在江不眠撕心裂肺地喊叫声中离去。
就这样一层接一层,黎清雨后来干脆连手都不愿抬起,直截了当得抓人,挥剑,拿晶石。
直到最后一层,人还没到,就看见跪在佛门前光亮的脑袋。
“黎施主,不劳烦您用剑了,我已经跪好了。”
江不眠目光死寂,好似一具行尸走肉。
不对,他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黎清雨叹了口气,从他手中取下晶石,看向他光秃秃的脑袋,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能自行醒过来就已经是好事了,比前面四个强。”
“黎施主误会了,是本体受到了影响,动了本源之力唤醒了我。”
江不眠眼神空洞而呆滞,麻木地抬眼看向黎清雨,声音带着沙哑的乞求。
“杀了我,你能在这塔中行走,能不能帮我把自己杀个干净,合作一场,那晶石我不要了,都给你!
你任何要求,我都答应!黎清雨,我求求你,杀了我,可好?”
黎清雨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眼直直盯着他,平静地摇了摇头。
“江不眠,我能做的只是将你从冗长的幻境里拖出,余下的路只能你自己化解。”
“化?怎么化?!小爷我是魔,十恶不赦的魔!”
江不眠歇斯底里地喊着,忽而笑得身子直抖,泪水却浸过指缝,大颗大颗坠落。
“别想渡我,谁都渡不了我!我本体还在魔域的隐元窟吸收戾气,小爷我啊,迟早踏平这里!”
噹——
金色的梵钟落下,彻底将江不眠笼罩其中,微风吹去,柔和的一股力量将黎清雨推出。
依旧是念觉寺的牌匾下,黎清雨坐在台阶上,抬眼看向每层塔内跪着的江不眠,抿着唇,眼底露出一抹庄重的敬畏之色。
江不眠看不到,她看的到,在每层塔中那巨大的金身佛像,正慈眉善目的俯视着身下的信徒。
僧人渡世,法则崩坏后,佛修的身影一日比一日少,如今看来这里还留着传承。
只是没想到这传承选定之人,竟是被魔族寄予厚望的太子爷。
她想起刚进入结界时看到的圆寂僧人,神情落出一抹古怪。
如果她没猜错,那僧人应当就是留在念觉寺的守门人,没来及等到晶石落下,寿命走到了尽头。
佛门庙塔的念力极强,故而引得晶石落下,一层接着一层,最后覆盖了整个望月岭。
佛家本就没有杀心,为的是众生,在念觉寺的影响中,这里的结界没有任何伤害的意图,反而圈起一片净土,形成了九制村这样平和繁荣的小世界。
可若是推测正确,那应该在僧人之后就是念觉寺的塔门啊,同行三人,加上这塔中五颗晶石,这样好似更合理一些。
为何多此一举,要创造出一个百年后的宗门幻境,平白无故绕了一圈再将她送进来。
黎清雨索性坐在青石板的台阶上,静静思索着,阿狸,说过的,凡事可以从多个角度出发,走一步想三步。
三人入了结界,进念觉寺却只有江不眠与自己。
难道是为了将阿狸隔绝在外?
阿狸是妖,进来后定是要被困住的,好在她没有出现像自己与江不眠一样,被抹去了记忆。
还是说那多余的宗门幻境,是由阿狸身上带着的那颗晶石在支撑,所以阿狸一直是清醒的,才能提前将自己唤醒。
“巧合吗.....”
黎清雨喃喃自语着,脑海浮起幻境里白老头意气风发的场面,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
上次见这样的老头子,还是在第一日进入无生营的时候,恍恍惚惚已经过了这么久啊。
少女起身,用力揉了揉眼睛,看向早就打开的塔门,缓缓走了出去。
十年而已,对于修士不过是一个闭关的时间,现在却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的确太久了啊,久到连回头的力气都不曾有,久到多想一丝的勇气都不敢生。
噹——
沉重的梵钟声在云层敲响,大殿上的两人同时抬眼望去,沈枝意脸上多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
反倒是白岳山笑着慈祥,甚至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膛。
“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你看看我教出来的孩子,到底是不一般,这还没半日,该拿的都拿到了,还有意外之喜。”
“老都老了,脸都不要了,黎清雨自己长得好,和你有何关系?”
沈枝意记仇,逮到机会就要酸一句,眼神落在塔外,漫不经心笑了起来。
“白岳山,你究竟能窥视到多少事?竟是连魔族都能算计进去......
还是说那念觉寺本是为我准备的,只是没想到多出来个魔族太子爷。”
白老头故作高深地眨了眨眼,虚张声势地一拍桌子。
“怎么会!我是那种暗地里使绊子的小人吗?老头我从不搞阴谋诡计,都是阳谋!堂堂正正的算计!”
沈枝意嘴角轻轻一撇,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江不眠日后可是要继承魔族的,你这颗棋下的真是妙。
虽说里面是个傀儡,但好巧不巧,前些日子被黎清雨惹急了,那太子爷一怒之下,分出了三魄覆在傀儡之上,非要参活一脚。
本来黎清雨也是可以动手杀他的,但更巧的事,她们有了契约在身,依照黎清雨的性子,她定是不会动手的。
这下好了,小太子爷困在里面后与本体无法切割,这里所有经历的都会反馈至本体身上。
佛魔困在一个身体里打架,即便他最后还是魔修,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种子,迟早生了芽,开出花来。
啧啧啧,好手段,竟是连百年之后都安排的如此精细,你啊,不死都不行了。”
白岳山摇了摇头,身影却是越来越淡几乎要消散,他有些贪恋地抿着酒,眸光看向塔中走出的少女。
“我说我没算,你信吗?这是天道的指引。”
“那派她来杀我也是天道让你做的?”
沈枝意挑了挑眉,手中的酒杯晃动着,轻飘飘地反问道。
“杀你,是我决定的,你又不会有事,天都杀不了的存在,还怕一个小刺客?
我无非想要百年后的一个安定,清雨她有自己的福源,我看不透,却不妨碍最后赌一把。
这孩子倔一些,总要有些事做才能走出营地,那会儿天地异象,人人以为是你要上那九玄天引起的,只有我这老头明白,这天要塌了。
不把她送出去,留在营地做什么,跟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去送死啊。
天破了窟窿,个子高的先去补,你不是也散尽千年妖丹重活了一次?
好在你这只九尾,命多,够用!
我们就惨喽,一身修为散去,寿命也就到了头,只能动点脑子,给以后多铺些路。
索性现在看来,结果是极好的,这样也就够了。”
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喝下最后一口酒,缓缓抬头看向远处走来的少女。
“瘦了不少,该多吃一些,你可不能亏待了她,黎清雨可是教的最好的一个。”
沈枝意沉默着点了点头,腰间的玉石突然坠落,径直飞向白岳山头顶。
老头肉眼可见地衰老了下去,眼球浑浊却是带着心满意足的不舍,身影彻底化成星星点点的颗粒散去。
大殿前逆着光走进的少女,脚步停了下来,目光眷恋地留在白岳山消散地位置停了许久。
“白老头走了?”
“嗯。”
“说什么了吗?”
“叫你多吃一些。”
“什么古怪脾气,十年不见,也不多和我说句话。”
黎清雨笑了,一双通红的眼隐匿在垂下的眼睫之下,快走了几步,将拿到手的玉佩哗啦啦倒在茶桌上。
“我们先行出去,江不眠怕是要废些功夫了,短时间内估计很难出来。
念觉寺里替代晶石的阵法我都布好了,我的这颗晶石阵眼在我们进来时结界边缘处。
阿狸的玉坠呢,可有发现阵眼的......”
少女余光扫过一旁空空荡荡的太师椅,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
“怎么会在这里。”
她自顾自地说着,指间颤抖着拿起那颗落下的晶石,泪水却是先行一步涌出,滴落在她屈起的手背上。
随着晶石拿起,四周的一切如同水纹一般,一层层波动着散开。
黑暗重新笼罩着上来,唯有悬浮在半空中的念觉寺渡着柔和的金光。
“走吧,前面会有一个僧人,那便是最后一个阵眼的位置。”
少女揉了揉眼,先行一步迈开了脚步,掌间却是被人握住。
“他很记挂你,不是不见,而是没有办法见。
第一颗晶石被拔起时,也便意味着阵法变动,他本就是寄托在晶石上的一缕神识,随着晶石一颗颗取出,神识也便慢慢消散。
你别难过,或许......”
握在一起的手被攥紧,少女回身,泪珠从眼眶滚落,落在衣襟上,水痕重重,温热却又刺骨。
“嗯,我知道的。”
“走就走了吧,总能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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