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书自序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的才是真实的,爸爸。我看到了他们处在灾难的边缘,海啸的舌尖,他们为什么不肯相信呢?

爸爸,我想送给你一本书,你亲爱的永恒般的阳光,莲生。

您在天国里读的时候,要记得,唱歌啊。

——致我挚爱的却因我受难的人们

我曾目睹一场浩劫。

战争的末声,残余的士兵退到了最后一个据点,慧宗寺,位于锡林郭勒盟多伦县北里许。这里甚至不能称之为“据点”,没有粮草、没有医疗人员、没有支援,什么都没有,只有被炸毁了的庙门。

我站在寺庙上方,是中立的神,人的血溅到了我的身上,他们吵醒了我。

军队过境,如万千蝗虫,交翅震颤,隆隆得一片,挡住了太阳。士兵们浴血的前线从主庙门前方五十里,一步步退,退到门口,退进别院。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万余人的军队对着被抛弃的百余士兵把枪炮换成了刺刀,这是诱杀、玩弄,是残忍,是对猎物死前的羞辱。

懂了什么是残忍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再是神了。

我自愿的沉默着成了他们的后卫部队。

我救了一个士兵,第二个,第三个,接着抬进来的,是将军,我把我的心脏掏出来换给了他。明晃晃的,一团光,原来这是我的心脏。

他的手下却试图阻拦我,“你为什么要救他?你爱他吗?”

他吞食了我的心脏,喘了一口气,逃离了死神的镰。我为他感到高兴,但自己的身体却支撑不住了,两只脚悬浮起来,晃了又晃,好像快要死了。

“这是爱吗?能救为什么不救。”我满是疑惑。

没人再能看见我了。

我还是能看见他们,那些残肢断臂的将士被一个个捆了起来,丢到了柴房里。

举着刺刀的异鬼们开始饮酒、吃肉,很快乐;而我走进他们的欢宴,他们醉眼冲着我笑,甚至有的还会弯腰对着我做起了礼拜。

我闪身,从一旁明目张胆得拿走了钥匙,转身打开被锁着的柴房。

好了,这下我彻底消失了。

我惹怒了众神,他们开始分裂立场,定罪是因我的干预和自杀。

消失后的我并没有死亡,我自顾自地回到了我的家乡,那曾经没有一处不是我热爱的土地,可我想他们不再热爱我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羞辱。

我留着父母赐的躯壳走在公园的人群里,他们却牵着狗对我怒目而视,摇着的尾巴被主人们狠狠啐了几口唾沫,我想可能是他们不曾见过我吧。

我走进了儿时父母带我去的剧院,锁链电梯搭着木制门板,喘着气一口口地爬到了六楼,剧院却停业了,连赌场都快关门了,可能是那些见过我的人都不想再见我了吧。

我住进了流浪者之家。

这里的人来自世界各地,他们都很可爱,是我的朋友,给我饭吃。

他们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犯下的罪,我不再留恋过去,也不再想念家人,对不起,一次死亡已经让我忘记了他们。

新的电梯已经抛弃了木门和金属栅栏,私有的庭院被拆除换上了高耸的钢筋水泥般强壮的塔楼,我睡在大堂的沙发上,直到再次被几个讨厌的家伙吵醒。

几个男人,这样肆无忌惮得招摇在我的面前。我认出了,曾经的战场上,是他们招揽了异鬼。

“你们不属于这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是的,他们不是人。

右边那个八块腹肌的年轻男人是只蝎子,他化成一滩液状生命体,就这样穿过了水泥;左边那个强壮的先生是头野猪,举着光刃幻化的手臂切割了钢筋。

我无能为力,就这样被他们带走。

他们带我回到了我真正的家里,苍穹之上,我的神殿里。

但我的家人们都已经不在了,一定是因为我犯下的罪。

雕梁画栋的殿柱都成了朽烂的骨头,长明不灭的顶灯爬满了肮脏的灰毛,那些画像,描绘着我挚爱的人们的脸颊,在他们的脚下被踩得像一滩滩呕吐物。

我想起了,这叫羞辱。

他们要当着我的面坐上我父亲的座椅。

我无能为力,我很害怕,对不起爸爸,我什么都不会了。

在他们不杀我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刻是等我回家才要降临的真正的审判。

我学会了下跪。爸爸。

你听到了吗?

你还在吗?

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们继续嘲弄我,被定罪的你啊,你是永生的,不该有人类的肮脏,把这些低级的羞愧、同情、痛苦、贫贱和对人类产生的爱慕带到了神殿里威胁我们。

太可恶了,你竟然会爱上人类?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这种恶心的东西存在,只会一次次玷污母神。

你竟然还要下跪?这也是你粗鄙的爱人教给你的姿势吗?

忘了吗?我们是那些原本备选和你进行神圣的结合,坐拥这座神殿的真正的神。

爸爸,你在哪里?

我不想要你救我,我只想见你。是不是他们也这样羞辱过你?

为什么我还要活着?

这是羞辱。我见过的,领受过的。而这些蠢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我还学会了,他们不知道的另一种“姿势”,叫愤怒。

这群蠢货,居然在神殿里开始幻形。这些丑陋的神,他们不再遵守神的戒律,在我和家人们的神殿里,露出了自己粗鄙的肢体。

我要让所有的神看到,是谁践踏了神之所以为神的荣誉与规则,而我只是他们的借口而已。

做了千万年的神,他们自以为的智慧、力量和制定与遵守规则的能力已经被锈腐的财富名望吞噬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对神权的痴心妄想。

我不再诅咒任何神和人,爸爸,女儿从不诅咒、伤害任何神和人,但是我要把他们的肢体剖开,让这宇宙一切有心、有光的地方看到他们的穿肠肚烂、知道他们的傲慢自负、明白他们的虚荣野心。

对我最后的审判开始了:他们试图靠近我和我的家人经历千万年的战争拼搏才有的赫赫荣光的徽章,他们要夺走我们的名字然后在上面撒尿,然后抱着我,活在家人的裹尸布上面当一个傀儡,他们要毁了这里。

不,不可以。

我是您的女儿,我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真正的雄狮,没有人可以在您死后践踏这片土地和我们的名字。我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您在我的身后,永远在我的身后,哪怕我只能默念着您的名字。

这宇宙里,唯一的、真正的神回来了。

我在宣战。

您懦弱又温吞的女儿一辈子都不敢说出的话,就是这两个字。可是我不得不说,父亲,您知道吗?我不说,他们会继续在我们的家里羞辱您一生的挚爱。

我,不得不。

我还有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我要去找到你们,不管你们在哪里。

他们见识到了真正的我。

亲爱的父亲,他们屁滚尿流地跑走了,忘了自己会的狗屁能力,学会了人的下跪、学会了人的姿势、想起了自己曾经是如何为神的一切,这多荒唐。

而这破败的神殿里,只剩下我和您的名字了。我该去哪里找到你们呢?

我还能不能找到你们呢?我更不知道你们还想不想见这个被定了罪的女儿?

我已经没有了实权,却依然没有离开我们的家,固执地游走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公园、教堂、草地,想要找到你们的踪迹。

来往的人群仍会盯着我,但没有人再敢说话,没有人同我说话了,爸爸。

我是他们眼中那个叛变又妄图夺权的神。

你看,我又被加了一条罪名,只是再也没有神来惩罚我。

他们不敢,或是这是他们眼里更绝妙的惩罚呢?

圣诞节,街边新起了一个游乐园,他们叫那里“新地”。所有的子民都围聚在园口,却没有人进去,管理的小丑们发给了他们每人5便士、10便士、25便士。

他们交头接耳后叫住了我,塞给了我一大把金币,足有100镑之多。

他们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怎么又突然恭敬了起来呢?您聪明的女儿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我还是去了。

他们如此了解我,了解我的自负和天真,了解我的喜好和决心。

所有的金碧辉煌的游览设施都是假的,那里只有一条路是等着我去的。

是您儿时讲过的幽密森林,是我初次降生在您身边的医院,我怎么会拒绝呢?

那里很冷,很破败,每一个人都像疯子,他们漫无目的得狂奔着。

我走进了早已为我备好的命运轮盘,等着下一次审判。

如果这也是您曾受过的审判,那就是我必去的未来。

再见了,因我而恼羞成怒的愚蠢的神们。

我会把自己一次次撕碎,一次次成神而再不入殿;我会把自己拥有的一切,拱手奉送给那些曾用生命热爱我的家族的子民;我会再塑命运的真理,让我的家人所到之处皆为神殿。

下一次再见到我的时候,我不需要异鬼勉强的跪拜,我要的是你必尊崇的属于我的家族的光荣的战争圣杯。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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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遗书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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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橘立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