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其人,年十四,好逸恶劳,傲世轻物,桀骜跋扈,名游于永安四方。
上到耄耋老儿,下至垂髫幼童,但闻其名,无一不抚膺唾骂,恨之入骨。
一言蔽之,此人前科累累,劣迹斑斑,是个上闯寡妇门,下掘富人墓的混球,不过生而富贵,暂时没人敢招惹。若有朝一日能看他倒霉,便实在大快人心。
但东边卖烧饼的陈三婶近来惊恐地表示,沈混球最近一次光顾她小摊时,竟然客客气气地付了钱。
很快,南门卖面条的王叔也反应,近来沈恶棍收敛不少,出门忘带银子,竟然主动提出了赊账。
虽然后来也没还。
清风楼的老鸨和赌馆的庄主出面:沈少爷依旧隔三差五照顾生意,一掷千金,只是略显疲态,其余并无反常。
于是陈三婶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恐惧。
王叔也陷入了难以言表的愁苦。
一个担心自己被看上,另一个担心自己妻女被强抢。
吃瓜群众知晓此事,义愤填膺:
“荤素不忌,造孽啊!”
沈瑜最近也有点苦恼。
原因是他近来睡眠不好,盗梦暴汗,据室友反应伴有说梦话现象。醒来浑身乏力,白天无精打采。
室友胖子看他状态堪忧,几次欲言又止:“鱼啊…”
“年纪轻轻,注意节制啊。”
沈瑜趴在桌上,撩起眼皮,琥珀色的眼珠子往他这边转了转,竖了个中指,惜字如金:“滚。”
最近晚上总不安宁,躺下再睁眼,有时是在街上,有时在府邸里,碧瓦朱甍,一溜的小婢子对他行礼,卑躬屈膝,沈少爷沈少爷地唤,他高深莫测地挨个点头示意,心想,还是做梦舒服,一闭眼就跨越阶级了,少奋斗多少辈子。
万恶的封建主义啊。
梦做得越来越频繁,零零碎碎的没什么联系,时间也越来越长。他的身份始终是一个姓沈的大少爷。他知道少爷家有钱,在小城里只手遮天,而少爷是独子,似乎名声不太好,上面有几个姐姐。平素日常就是招猫逗狗,吃喝玩乐,偶尔欺男霸女,颇有点人憎狗恶的意味…
其余就没有了。
沈瑜跟看连续剧似的,躲在这具壳子里装模作样,窥探体验着这位沈少爷的生活,觉得颇有趣味。这种新奇持续到一晚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女子白花花的胸脯,直往他脸上凑。怀中柔若无骨的女人身子紧贴着他,耳边靡靡之音伴着**的娇笑,柔荑摸过的的地方,酥麻电流直冲天灵盖。
给我干哪儿来了啊。
视觉冲击太强,沈瑜头皮发麻地扶稳女子身体,将她退出怀抱:
“额…姑娘…有话好说,你先起来。”
被推开的女子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委屈地用手去撩他腰带,眼里带了钩子似的:
“沈少爷,是奴家哪里做的不好吗?奴家伺候您宽衣好不好?”
红纱轻曼,女子的眼睛含了一汪春水,清凌凌的看着他,烛光轻晃,容颜如画。
大可不必。
沈瑜把腰带解救出来,笑容摇摇欲坠,伸手拿起酒杯作势抿了一口:“不用你伺候,先下去吧,小爷自己喝会儿酒。”
他抿了一嘴空气,里面一滴酒也没有。于是他又欲盖弥彰地把酒杯放了回去。
沈少爷好哄,大方,得他欢心便一掷千金,又长了副好模样。因此虽然纨绔之名在外,在这里却是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怜儿当他不满自己今日假矜持,心想得给点甜头,断不可能让他走。
女子跟他**,颇为幽怨道:“少爷,您待奴最好,奴家不走,奴家就想跟着您,您走了,怜儿就得去伺候钱员外了,您舍得吗?”
钱员外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家中娇妾十几房,听说床上有些小癖好,爱折腾,脾气也怪,之前有妓子被他玩死过。
说着,怜儿斟酒,仰头一饮而尽,接着献上香唇,欲渡与他。
沈瑜干笑后仰躲避香风,平日口嗨总说面对诱惑我all in,真刀真枪时只会心里大叫退订。
美人一再主动,手环着他的脖子,往他衣领里钻,他一激灵:
“立正!向左转,齐步走,给我出去。”
声音大,几乎是中气十足,显出几分怒气。
女子终于意识到沈少爷可能并不是在跟她玩欲拒还迎的花样,素脸一下子白了。沈少名声在外,她越想越怕,开始瑟瑟发抖,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决堤,哭得梨花带雨。
“少爷,奴家愚笨,不知何处冒犯了大人,还请爷饶了奴家吧,妈妈会杀了我的…”
沈瑜一口气没上来。怜儿跪在地上,胸前春光乍泄,衣裳都无意滑到肩了,身上罩着的轻纱虚虚挂在臂弯。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别哭了,活爹。
守在外边的侍卫进来作势要给怜儿拖走,美人泪水涟涟,闻讯冲进来的老鸨左右开弓,给了她两耳光,凶神恶煞地,转身却又变了模样,冲沈瑜赔笑:“沈少爷啊,是这个贱婢伺候不周,冒犯了贵人,奴给您赔个不是,这贱人如何处置,全凭您心意,还望不搅了您今儿的好兴致…”
怜儿两边脸都肿了,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幽怨看了一眼“相好”,一声不吭的开始掌掴自己,巴掌声响亮:“少爷,放过奴吧,奴知错了…”
沈瑜看向怜儿,目光难言。她知道什么错呢,沈少爷要在这儿,本该相安无事的,可他是沈瑜啊。
身不由己罢了。
沈瑜拦下了怜儿掌掴自己的手,叹了口气,这都算些什么事儿啊。
沈少爷这身板,这体量,搁现代还是个初中生,精力和经历都丰沛到沈瑜自愧不如。
我怎么还不醒。他暗自腹诽。
最终怜儿还是留下了。
沈瑜礼貌拒绝了老鸨再叫什么桃红柳绿加入玩多人游戏的提议,硬着头皮跟怜儿姑娘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
受了教训的怜儿低头垂目,一派温驯纯良。沈瑜看着她脸上的手指印,一阵心虚,再次拮问:
老子怎么还不醒。
怜儿很会搭话,绝不会冷场,哪怕刚吃了挂落,也若无其事的样子,盯着沈瑜的一双眼睛里含情脉脉,似乎全是爱慕。
沈瑜心想,这姑娘真是能屈能伸,会唱曲会奏琴,词赋书画也略知一二,多才多艺,困在这青楼实在屈才。他和沈少爷都算文盲,沈少爷至少略懂风月,他仅有贫瘠的与异□□流的经验,干巴巴没营养的几句废话,聊不下去了。这是青楼,没荤段子没体己话,剩下的活动不言而喻。沈瑜觉得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和颜悦色地说你要不先休息吧,少爷我想回去了,那姑娘点头,泪眼婆娑地看他,一副需要他这单业绩却不开口强留的模样。
到底动了恻隐之心,沈瑜长叹一口气,感觉自己前半辈子叹的气没有今天一会儿多,道:“那你给我弹琴听吧。”
于是第二天,沈少爷的斑斑劣迹再添一笔。怜儿弹了大半晚的琴,沈瑜在一旁困的以头抢地,睁半只眼迷迷糊糊地听。后来换成吹箫,实在熬不住了,才在桌上趴着和衣而眠。
传闻就猎奇了,怜儿因为不肯陪沈少玩新花样被虐打,还在床笫之间被折磨一夜,第二天红肿着脸,双手痉挛,面无人色,听说给沈少吹了一晚上的箫。
当然旁人口中吹的箫,肯定不是正经东西,一般聊到这儿,若是两男人,就得带点猥琐又了然意味地相视一笑,再做点评:
“荒淫无道--下作,实在是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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