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渊借着扑过来的惯性勉力躲闪几下,便因脱力被荆棘抽飞出去。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沈瑜摔得晕乎乎的,穆渊体温高得可怕,额角和右脸爬上若隐若现的妖冶红纹,同之前那女人身上的纹路如出一辙。这小子估计也是伤太重神志不清了,藏都懒得藏,一双眼睛失神般盯着他,像锁定了某种可口的食物,下一秒,他遵从内心地凑近食物……舔了一口。
沈瑜捂住脖子抽了他一下,觉得这小子简直gay得可怕,他脖子上汗灰杂糅,不如根卤鸭脖,他想着就想吐,穆渊这还稀罕,要是这家伙醒了还记得这事儿,两人得上决斗台你死我活。但眼下事情得分轻重缓急,眼见没人注意他俩,他拍了拍穆渊的脸,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道:
“兄弟,兄弟,还成不?成的话把你这……这纹身收一收。”
穆渊半眯着眼不吭气,脸上的红纹随着呼吸起伏,显出几分诡谲。
刷——
与此同时,一个纤细的身影被尖刺顶住,从白光中倒贯而出,她生生忍受着硬物刺进血肉半寸的剧痛感,用尽毕生意志:
“五行逆乱……阴阳倒悬……道衍四九,剑遁其一,破!”
“休想!”
女人的声音淹没在了轰隆落石声中,比先前剧烈十倍的震动从地底传来。柱身裂纹中迸射出刺目白光,似乎打开了崩毁的前奏,整个空间开始崩塌,巨石如雨落下。
楚南霜只觉浑身一轻,刺入她腹部的血色藤蔓灼烧般枯萎挛缩,雪白的袖袍卷着她轻柔落地,便不堪重负地化作了漫天光点,她眼眶一热,脱力地半趴在地,胸口的护心镜掉了出来,碎成了几瓣。
“嗬……嗬嗬——”一片狼藉的阵心只余一个宽达几丈的深坑,中心的女人踉跄两步,浑身上下跟血里泡过似的,灵影已经消失不见。她素手一翻,哑声道:“起——”
从更远处的地底和地面传来轰隆闷响,不难想象另一边重峦塌陷的壮景。楚南霜颤抖着:“你这个疯子,地脉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吧!”
无数碎石从各处涌来,汇成女人手中小巧灵器的雏形。她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闻言只是嗤笑:“一群蠢猪。”
“你才是蠢货,回去补补脑子吧!你要的是‘千回’吧,这个是假的,赝品,你!”
女人扯出一个莫测的笑:“假的?你说的哪一半?”
楚南霜愣住,跟冬天浸了冷水似的一个激灵,猛地明白了:
穆渊没有说错,女人也没有说谎,这个“千回”确实不是真的,至少不完全是,他们走过的那一半是仿品,而另一半……是真的。
现在它落到了女人手里。
地表在颤抖,地底在坍塌,一切崩碎之前,女人站至她面前,却并不是以救世主的姿态:
“让本座猜猜烛阴泪在哪儿——”
楚南霜有些脱力,却不想落了下风,女人的影子笼罩了她,纤细的阴影压迫十足。她蹬着腿往后挪了几寸,抬头看向女人身后,唇齿间溢出一句呢喃:“师兄……”
几乎是一瞬,女人眸中红光乍现,五指成爪轰向楚南霜的天灵盖。楚南霜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物什往半空一抛:
“你想要,便拿去!”
利爪生生变了方向,女人如幽灵一般袭向那抹流光——她已经到极限了,楚云珩的女儿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压箱底的搏命法宝,若要弄死她自己也得代价惨重,她还没那么傻缺,拼半条命跟楚云珩结这个不死不休的梁子,故而不过逼她一逼,这不——
轰隆!
到极限的不止曲烬辞一个,就在某个临界,一直摇摇欲坠的穹顶訇然坍塌,比房屋更大的巨石混着尸块倾覆而下,碧水混着血雨砸向这地底最深的洼地,无数腐烂的、冰凉的血肉残肢融在尘烟里,似乎顶上有台绞肉机,不吝啬地将此处装点成了修罗场。眼前场面不亚于世界末日,希望却似万千银剑,洪流般从碎石中穿出,破开尘嚣,凛冽剑意直取女人后心!
一直强撑的楚南霜见此终于放心晕了过去。
女人速度不减,不知哪里冒出的银煞翻飞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眼见就要得手,烛阴泪却突然偏离轨迹,以一个扭曲的角度飞向坍塌的角落——
沈瑜掌心一烫,那颗惹祸的珠子在他手里幽幽发光,映得他难得冷肃的脸莫名沉重。
空中几人俱是一怔。
“又是你!”
女人眼中血光大盛,几个闪身直扑而来。
很多事情都来不及思考,他知道谁也拦不下这虎娘们儿,一旁的穆渊已经几乎失去意识,半眯着眼陷在石缝的阴影里,眼中红光流转,莫名让他想到之前庙里那晚,脑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副样子被其他人看见,有嘴也说不清了——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往边上一扑,女人就已经飞到他跟前,他把珠子往嘴里一塞——
“你!”
女人目眦欲裂,丧失理智的掌风携着滔天杀意轰向他上腹:“给本座吐出来!”
沈瑜整个人如晚春败絮般飞了出去,“砰”地撞上飞身来人,鲜血从唇角汩汩涌出。
“沈兄!!”
许久未听到的卫鸿远的声音响了起来,前所未有的凄厉,竟还有点亲切。他胸腔嗡鸣震得沈瑜脸发麻,先前楚南霜给的护身符卸掉了这一击大半攻势,不然他就寄了。他想说自己没事儿,不知怎的又喷出一口血。
抱着他的傻大个声泪俱下:“沈兄,你……还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你别睡!”
睡个屁,没死都被你咒死了。沈瑜想扯出个笑都没力气,半空中女人却是被江怀瑾和另一位青年男子缠住,她力有不逮,银剑将她当胸贯穿,血花喷溅,她的皮肉突然萎缩干枯,块块掉落,腐水黑败,灼得剑身滋啦作响,很快,剑下只剩白骨一具,血雾一闪,女人晃动的身形出现在了十丈开外。
“焚影术——你是四大魔族中的烬族人!”江怀瑾皱眉喝道。
“本座的魔将何在?!”
“死了,”陌生的白衣青年嗓音冷冷,一剑刺来,女人元气大伤,已无力撼其锋芒,只能狼狈躲闪,“带这么群土鸡瓦狗就敢犯下界,我看你今日是急着投胎了。”
女人连连倒退,脸色苍白,几近死人。她的目光扫过奄奄一息的沈瑜,再到昏迷的楚南霜和面前青年,其中的怨毒令人心惊。她知道要抢回东西已经不可能了,不管是烛阴泪,还是沈瑜。她突然莞尔,笑容诡异:“一群小鬼,是本座大意了,既然如此……那本座就送你们一程!”
她双手结印,轻咬舌尖,精血溅出,正中阵心,原本被楚南霜和灵影打到溃散的法阵灵气疯狂倒卷,一切变故不过转瞬之间,女人的身影像血雾化在水中,倏忽没了踪迹,只留阴寒回音:
“今日之事,本座记下了,来日必百倍奉还!”
地脉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崩裂声。江怀瑾护着楚南霜,被地底突生的飓风吹得东倒西歪,他对着远处的青年大喊:
“师兄,不好!她直接逆转灵力引爆了地脉,我们快走吧!”
青年白衣猎猎,袖袍鼓荡如云,声音有些不清:“带着人走,这里我来处理——”
江怀瑾便见那修长身影提着剑贯入地脉裂隙,像暴风里的轻羽,一下就不知到了何处,他只能咬牙冲卫鸿远点头:“走!”
卫鸿远一手一个,跟在江怀瑾身后往上跳,在最后关头冲出彻底坍塌的洞穴。回首望去,原本的山峦此时已有半片山头化作一片废墟,只有几缕残余的灵气在乱石间嘶鸣。
他咋舌:“师兄……大师兄他……”
江怀瑾一言不发,几人立在坍塌后凸起的断石上,瑟瑟山风中,彼此都生了丝凉意。江怀瑾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先看看沈兄弟吧。”
沈瑜其实已经缓过劲儿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感觉到热,腹部似乎有个小太阳,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暖意。他不仅不虚弱,反而感觉精力充沛得能打死一头北极熊。不过他血还糊在牙齿上呢,两人蹲下身,江怀瑾为他把了把脉,卫鸿远则担忧道:
“沈兄,你感觉怎么样?那珠子呢,你吐出来藏哪儿了?”
沈瑜老实道:“还可以。吞下去了。在我肚子里。”
卫鸿远憨笑道:“那就好……什么!”
四只眼睛盯着他,沈瑜讪笑:“一时情急,没注意就……下去了……”
江怀瑾震惊是因为烛阴泪其实不小,有婴儿拳头大,怎么可能一下就被吞了,而且这等邪物性烈,光看那顾家少爷,还有华安县一众凡人,都是被此物摄走魂魄,寻常人根本压不住,沈瑜不仅吞了,过后还挨了一掌,现在几乎可以说是活蹦乱跳,啥事没有——他的脉象诡异的强健。
“你,真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瑜看了看衣服上的血爪印,摸了摸被那女人打伤的地儿,竟也不疼,只能点头。
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江怀瑾咽下万千怀疑,按捺着性子开始替楚南霜摸脉疗伤。
沈瑜不动声色地看向同样昏迷的穆渊,他脸上的纹路已经消失了,嘴唇因失血而苍白,看起来很是脆弱。
卫鸿远想替他料理肩膀上的伤口,手还没碰到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捏住他的手腕,扼止了他的举动。穆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狠厉,看清来人,他眸中凶光渐敛,收回了手:
“抱歉。”
卫鸿远没心没肺地挠了挠头:“没事儿,你醒得巧,肩膀的伤口我来给你包一包吧,这么深。”说着,他竖起大拇指,“兄弟,真是条汉子。”
出人意料的,卫鸿远包扎的手艺非常不错,这样精巧的技术与他的个头和气质极为不合。几人听到一声低呼,转过头发现楚南霜也悠悠转醒。
“嗯……怀瑾,这是哪儿……殷元浔呢?!”
江怀瑾为难道:“小师姐,说来话长……”
“长什么长,我只是昏了一会儿,又不是半辈子,他那么能耐这一会儿能上天吗?”她不满地嘟囔道。
听到上天,江怀瑾一下子沉默了。
楚南霜意识到什么,脸色难看非常,她本来因为几人来得太迟有点生气,现在也不气了,眉目间染上几分慌张:“你说清楚,他咋了?那妖女呢,死了吗?”
沈同学在第一篇里不停被痛击,就像这片山头塌了一层又一层,就这样塌到厌倦。不过放心,窝囊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今后大家看到的将是一个雄起(bushi)的男大[吃瓜][吃瓜]
第一篇还有差不多两章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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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灵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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