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朱丽叶与罗密欧(下)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学生都在吃饭洗澡,还留在教学楼里的人极少,也就是这样,陈邵羽才有胆子穿着那一身行头走完宿舍到教学楼那一段路。

他来得算早,教室里只有几个同样要上场的女同学,她们把几张桌子拼成一个大平台,上面摆了零零散散的化妆品,两两一组地凑在一起给彼此化妆。

她们平日里被逼着朴素惯了,现在有机会给自己改造形象,自是十分开心,教室里人不多,氛围却热烈。

临到教室门口,陈邵羽反而踌躇不前。

“哇班长!”□□回头看见他,立刻凑上前来,两眼放光,“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果然天生丽质。”

陈邵羽个子算男生堆里比较高的人,高则高矣,身形却纤细,套上裙子后,从背后看,人家只会把他当成高挑一点的女孩。

他长相本就偏艳丽,脸颊两侧的假发略微遮盖住相较于一般女生略锋利的面部轮廓,淡金色的卷发反而为这张脸添了几分梦幻的柔和。

除了平坦的胸部提醒人,眼前的是货真价实的男生。

尽管在□□这种精通化妆的女生眼里还有太多破绽,但反而是这样介于两种性别之间,不加修饰的漂亮,才打动了她。

“……谢谢?”虽然陈邵羽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种意义上的天生丽质。

他和□□堵在了教室门口,后面来的那个人淡淡站在一旁看着。

□□眼前又是一亮。

最后一次排练她随口说过如果张竞越不戴眼镜的话视觉上会和陈邵羽饰演的朱丽叶更登对之类的话,当时张竞越看了她一眼,□□以为对方是因为这句话不悦,连忙道歉说无心之言非常对不起,而张竞越只说知道了。

没想到对方今天真的会把眼镜摘掉。

这还是两年来她第一次见对方不戴眼镜的样子。

怎么描述呢,原来戴着眼镜的张竞越站在陈邵羽旁边,虽然也不差,但就气质而言,比起王子之类的角色更像管家。那天□□一不小心将这话说出口,她明显察觉到张竞越有一丝的……不快。

摘掉眼镜之后,眉眼的锋利没了压制,原本内敛淡然的长相变得攻击性十足。

虽然和原来一样冷淡不说话,但换上服装后站在明艳公主陈邵羽旁边,看得出来是高傲冷淡的王子。

尽管人设早就和最初的朱丽叶与罗密欧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只要公主王子的感觉对了,两个主演看着赏心悦目,这一出戏就不会差。□□自己在心里给自己的选角点了个赞。

“班长,我可不可以先给你们拍张照留念。”

□□拿出数码相机,这东西在学校也算电子违禁品,但今晚这种时候如果不拍几张照片纪念就说不过去了,故而很多人会和她一样铤而走险。

刚刚她就已经和教室里的其他女同学拍了个爽。

陈邵羽转头看装空气的某人,还没问出口,对方就先一步抢答:“我可以。”

□□笑着举起相机:“谢谢二位!”

旁边化好妆的女同学聚过来,“我也要,我也要和两个帅哥合照!”

“我们先合一张女生组和罗密欧的,待会等剩下的男生来了再合一张大合照。”

“不错,就这样。”

“好好好,等等我。”

女生的裙子大部分是蓬蓬裙,为了全员入镜,最后大家都很努力地往画面中间挤,只有陈邵羽和张竞越两个长得高的站在后面。

“副班,你再往班长那里移一点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张竞越的手臂和陈邵羽的手臂碰到了一起,隔着两人衣袖的两层布料。

陈邵羽缩了一下。

借着假发的遮蔽,没去看对方。

□□指挥好其他人调整好位置,最后再取景框中确认没问题,手指摁上快门:“好了,大家不要动,看镜头,1、2、3。”

照片里,站在最后一排的朱丽叶与罗密欧靠近,朱丽叶浅浅微笑,罗密欧表情淡淡,两人关系看似疏离,然而细看,朱丽叶几缕金色的发丝不知何时贴上罗密欧的手臂。

*

按照设想,□□是打算给陈邵羽抹点素颜霜,然而对方本来长得就白净,再抹白就有点过度了,最后拿张纸巾沾了点唇釉,递给陈邵羽。

“班长你用这个抹抹嘴唇就好了,添点颜色。”

陈邵羽很听话地把嘴唇抹红。

另一个女生走近陈邵羽,“班长,我看副班好像眼睛不大舒服,我刚刚看见他皱眉,他今天戴了隐形眼镜是嘛?”

“应该是吧。”

“不弄好的好待会上场他可能会更难受,我有隐形眼镜的润滑液,但是我不大好意思去和他说,”女孩犹豫地说,“你可以帮我一下下吗?”

“小事情,应该的。”陈邵羽笑着接过女生递给他的药液。

其他人这时候已经准备好,打算先去后台候场,陈邵羽对□□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两个还要调整一下再过去。”

□□对陈邵羽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几个女生先走一步。

*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不走?”张竞越问。

陈邵羽去看他的眼睛,果然巩膜里已经有明显的红血丝,他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如果不是说话间无意识地眨了几下眼睛,还不出来他确确实实是眼睛不大舒服。

这个人为了耍帅居然能忍到这地步。陈邵羽心底哇了一声,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还是个闷骚。

“你的眼睛这样等会没办法好好表演,”陈邵羽晃了晃手上的药水,“她们有人看不过去你这样,特地叫我来帮帮你。”

“你先坐下来吧,我帮你上了药水就快点过去,”陈邵羽认真地看药水瓶子上的使用说明,小声嘀咕,“我不想太多人看见我这样。”

上了舞台和在路上被围观是两回事。

张竞越在最近的椅子坐下,很自觉地微微扬起头,眼睛自下而上地注视陈邵羽。

从陈邵羽的角度这是一个对方不设任何防备的姿势,完完全全仰望自己,浓墨深邃的眼瞳中唯一的光亮,是自己现在金色的发丝。

因为那双眼睛太过于暗沉,被张竞越这样注视,那一点光亮很快就会如同夜晚海面上微弱闪烁的渔灯,转眼间覆没消逝,而他,也会一同被拽入深不见底的漆黑中。

“眼睛……要向下看的。”陈邵羽不自觉咬住唇,他不喜欢这种被张竞越看着的感觉。

心里怪怪的。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要是不小心手抖,张竞越的眼睛毁在他手里就完蛋了,真要那样说不定还会有人觉得他比不过张竞越走火入魔了。

他甩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低头凑近张竞越,看着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停住,用手指轻轻翻开张竞越的下眼睑。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景在第三人看来是十分旖旎的。

身穿粉色洋服的金发公主微微俯身靠近坐在椅子上的黑色礼服少年,少年放在膝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青筋微显。因为随着公主的动作,粉色裙摆上低垂下来的一截蕾丝布料掠过少年的手背,一下又一下,好似撩拨。

粉色和黑色是极不相融的颜色,一个极柔,一个冷峻,然而此时两种颜色距离如此之近,粉色陷入黑色的包围之中,随时都会被吞没,这样的构成,十分**。

再往上看去,公主似乎伸出手抚摸少年的脸,过长的金发自公主肩头滑落,遮住两人的侧脸,让人看不分明两人是否在亲吻。

*

“还不舒服么?”

张竞越转动眼球——这行为在陈邵羽看来有些滑稽,真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一样,随后摇头说:“没有不舒服了,谢谢。”

“你要谢的不是我,这声谢谢跟林纾说才对。”

林纾就是把药水给陈邵羽的女生。

“嗯。”张竞越应下。

“走吧,再不去就……”

陈邵羽刚要走,张竞越反而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回拉。

“你做什么?”

张竞越没说话,只把人带到自己座位旁,抽出一张纸巾,捏出小角,轻柔地擦过陈邵羽的唇角。

一秒钟有那么久,陈邵羽的四肢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洁白纸巾上唇釉的红格外刺目。

“涂出来了。”

刚才陈邵羽是凭感觉涂的,涂出来自然不奇怪,但是张竞越用这种方式提醒他,反而像自己偷吃东西弄脏了嘴一样。

刚刚……刚刚他们两个凑那么近,张竞越的视线又是往下看的,原来他就一直在看自己嘴角旁边涂出来的口红。

陈邵羽一想到那画面就被自己给滑稽到。

换上女装面不改色的人,一瞬间脸红得通透,后退了一步,手臂挡住嘴唇。

“你……你跟我说啊……没必要这样……”

他嘟囔着:“我不喜欢这样……”

感觉很不对劲。

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张竞越说:“对不起。我是想谢谢你刚才帮我。”

“额……这样……”

陈邵羽觉得今晚自己和对方有太多不正常的接触,通通都像触电一样,让人心里麻麻的。

他说话还是有些结巴,“那算了,算了,我们快走吧,他们还在等我们两个汇合的。”

不等张竞越应答,他先利落转身,提起裙子快步走了。

教室里,张竞越的手指细细摩挲过曾经停留在对方唇畔的艳红印记,当那人近在咫尺的时刻,却只有不断伪装才能前进一步。

只有隐忍,最后他才能如愿吻上那柔软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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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圣女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