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全知的女神啊，可敬的女神啊，你的美貌如此夺目，犹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明星，多么想一求芳泽。
她是天神与地母之女，美丽善良心怀怜悯。
她从那遥远的神界走来，与尊贵的人世之王结为伴侣，将智慧与仁慈洒满乌鲁克的每一寸土地。
女神的神庙与皇宫比邻而望，位于城邦的最高处不容冒犯，乌鲁克的城民每日都当仰望神殿圣洁的光芒，即使是地位最低下的奴隶，都会跪倒向神殿与皇宫所在虔诚祷告。祈祷女神与王的爱情永远忠贞，祈祷乌鲁克的强大……随着时日渐长，祈祷或是祝福的内容又多了一条。
而祝福的对象，自然就是乌鲁克未来的国王、于神明的宠爱中诞生的半神之子——年轻的王子，吉尔伽美什。
仿若继承了母亲宁孙女神的品格，这名尚且只有五岁的乌鲁克王子高尚谦逊，并且，样貌精致，宛如神祇。
*****
当昼夜轮转，黑暗悄无声息地撕开云朵与霞光，彻底拉下了夜晚的帷幕，天空中没有繁星，也没有月光，唯有宁孙女神的神庙还似被灼目光华独独眷顾。
神庙内外镶嵌着无数明珠，正是它们闪烁着明光，让这一片区域不论是白天黑夜都无须照亮。不过，这里却不见任何守卫或是神妓的身影。
宁孙女神夜间不喜有人在旁，故而无人侍候，空荡荡的寝殿安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不曾有。这个无处不华美的房间中央，慵懒的女人倚靠着用金丝铺就的榻，眼睑轻敛，仿佛陷入了梦乡。
即使是最满腹诗书者都述不尽她的美丽，纵使是睡颜亦透露着圣洁，黑发如瀑，倾撒在被柔软布绸包裹的如玉身躯之后。只要见着这一幕，她是谁，她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不知从何时起，风进来了。
女人的睫毛似是轻轻地颤了一下。
是有人悄悄地带着风进来了。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在神庙中快步行走，嘴角却带着一丝坦然兴奋的笑，这个人胆子可真是大，没过多少功夫，竟被他熟稔地进入了神庙深处，踏足女神的寝室。
一步，一步，更加小心地靠近。
少年的金发在明珠的映照下灼灼生辉，赤瞳中闪着的不止是狡黠，还将似是沉睡中的女人的影子映入了其中。最终，成功走到女人的身旁，看着她的脸，看她熟睡的样子，许久后方又展颜一笑。
这时才发现，他的手里紧紧拽着一条由黄金打造而成的手链，手链的中央嵌入了难得一见的红宝石，与他的眼一般无二的色彩。他轻轻地抬起女人自然垂下的右手，将手链绕到了她的腕间。
“这是今天的战利品吗，吉尔？”
温柔的女声在这时响起，声中似是深藏笑意。
少年——吉尔伽美什毫无做小动作被当场发现的惊诧，反之，他一点也不意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链子，确认戴好了之后，他才松手，非常自然地投入他的母亲的怀中，坐在她的腿上，双手环住她秀美的脖颈。
“是啊~一举打败了十个勇士，父王很高兴，就将它赐予我了。”金发的少年兴致勃勃地向母亲描述，将过程轻描淡写，只为他得到珍宝的结果分外喜悦，女人也是微笑着点头，认真地听他说话，全然没有自觉——一个五岁的孩童，竟然能打败如此众多的身强力壮的奴隶。
“我想将它献于您，”吉尔伽美什在女神的耳边欢笑，“美丽高贵的母神呀，请原谅你的儿子，只能将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礼物带到您的眼前。”
“已经很好了，我的吉尔。”女神抱着他，目光轻落于多了一片色彩的手腕。
她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看，它的颜色，是不是跟你很像？”
耀眼的金色，与浓稠的赤红。
简直是一模一样。
吉尔伽美什不满：“您又拿我开玩笑。”
女神不言，抬手抚摸孩子嚣张的金发，表情依旧温婉，吉尔伽美什慢慢地放松了神色，岔开先前的话题，开始另一番习以为常的闲谈。
“父王还教导了我为王的原则。”少年漫不经心地说着，“仁慈，包容，自持，但又要严苛，高傲，享受权利……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搞明白。”
女神问：“你在困扰什么呢，我的孩子？”
吉尔伽美什：“既要仁慈，又要严苛，既要包容自持，又要学会傲慢享受，这不是矛盾的吗？”
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许是受了体内属于神的血脉恩惠，从来都是顺风顺水。不过，这不是女神第一次听到吉尔伽美什的烦恼，在过去的很多夜晚，她也像现在这样仔细聆听，然后温言开导他，灌输给他自己的想法……
女神道：“不，这并不矛盾。”
“对于你的子民，你自当向他们施与仁慈，这会让子民对你心生感激。你要包容，更要严苛，因为你要让他们得到敬畏之心，不敢冒犯你。至于傲慢和享受——”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到这两个字词时，女神唇角的弧度隐有上扬，漆黑如墨的眼眸里终于起了些柔和涟漪。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一愣。
然而，女神并没有在开玩笑。
“你是神之子，也是未来的国王，可谓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那么，你有资格高傲，更有资格享受财宝，美人，权利——你所拥有的一切。因为……”
她让吉尔伽美什面向自己，抚摸他的脸，温柔地说道：“你是我的孩子。”
随着一句句话音轻柔落定，被抚摸着的、无法转过视线的少年瞳孔越加收缩。他似仍有些发愣，但在女神又一次温和的呼唤后，他赤红的双目忽然闪烁起来。
“如果，我不满足于我现有的财宝？”
“那就去掠夺。”
“如果……我连让子民感激的仁慈都不想付出？”
“那就随心所欲。”
对话进行，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原来是这样啊。”
“嗯，我明白了，谢谢您。”
吉尔伽美什大概不算彻底明白了，但心中确实扎下了一个根，只待时间的发酵。此时的他还留了些疑惑，急于私下自己去思索，便匆匆地从女神膝间跳下，要回自己的寝殿。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又倒了回来。
“对了母亲，您还没告诉我，那条手链，您喜欢吗？”
女神微笑：“当然了，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吉尔伽美什又问：“您喜欢黄金还是宝石？”
“没有特别的喜好，硬要说的话……”
“我更喜欢，能将我的神庙装饰成金殿的黄金。”
——所以说，我真的不喜欢，还是这么乖巧善良的你啊，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离开之时，还是这么一道稚嫩的背影。
黄金。
黄金。
数不胜数的黄金，源源不断流入繁华的乌鲁克城来。
十年之间，年轻气盛的国王大肆搜刮黄金，却不为自己所用。他推翻了原有的高大建筑，为他的母亲宁孙女神，修建了崭新的、由黄金构成的神庙。
这一章意外地写得很顺手
批注，绮丽是在吉尔伽美什出生之后穿成了宁孙女神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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