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言像只小狗一样，抱着膝盖坐在门口等他。
在得知一切依旧在姐姐大人的掌握之中后，言面对零时，心里最后一点恐惧也荡然无存。
心想应该对他好点，言想，毕竟你我都是姐姐大人的棋子，那就是自己人。
见到零，她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接过他手上的塑料袋，却猝不及防的被撒了一头的糯米。
“哇！干什么啊！”言捂着脑袋东逃西窜，零跟在她身后紧追不舍，一把接一把的撒着糯米。
“很痛啊……”
言又开始小声念叨，零凑近一听，只隐约听到一句“等计划完成让姐姐把你们豆沙了呜呜呜”，于是愈发确认了邪祟未除，手上更卖力了。
“呜呜……”
被砸的凶了，言的眼眶又红了起来，零一看人又要哭了，心里感慨一句总算正常了，就停了手，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她：“你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言一整个目瞪口呆：他这人怎么这样，欺负了人还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转念一想，也对，是她忘记了，他只是看起来没那么凶神恶煞，但也算是暗网认证的刺客，本质上和先前那些个绑架犯没什么两样，自己还是谨慎先，不要惹出多余的危险才好。
见言不动弹，零催促到：“拿着，都是你的东西。“
“……”言小心翼翼的接过购物袋，默默在心里给他打上了个“人格分裂”的标签。
说是买齐全了，但是零其实只买了些最基础的牙刷毛巾等生活用品，还都是些言没见过的牌子，上面的花香味劣质扎鼻。
“这些不是我要的……而且你没给我买眼药水，我眼睛好干，好痛……”言小声抗议道。
“眼睛干就不要总是哭。”
“可是……”言从袋子里拿出洋葱，“一会我要切这个……”
“……”
零拿着洋葱进厨房，没一会就端着一盘切好的洋葱出来了，看到言那过于吃惊的表情，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言看看自己脚边的刀，欲言又止。
奇怪……刚刚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奇怪的纳玛波动？
这可是房子里唯一一把刀，他是拿什么切的？
言又从袋子里拿出几个土豆：“还有这些。”
他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自然的使唤起自己来了，看来是真忘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了。零愣了一下，随即道：“是我做还是你做？自己切。”
话音未落，又想起之前在监控里看到她拿刀的样子，零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她伸出了手：“算了，拿来，我来切。”
言因为他的态度反复而感到奇怪，但也不好对帮忙的人多说什么，只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裙子，抱着其他的食材准备了起来。
不多时，零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后，警觉的回头，看见言抱着番茄罐头，像个鬼魅似的站在他身后：“打不开。”
零不客气道：“打不开找我有什么用，找开罐器啊。”
言歪着脑袋看他：“开罐器？”
“……你什么都不知道，平时是怎么做饭的？”
言傻笑着，没有辩解自己的圣愿力能够轻松完成切菜，开罐头这点小事，但是现在……
零进厨房搜寻了一翻，没找到开罐器，于是背过身去，用手指轻轻地叩了几下罐头，一阵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后，罐头上出现了一个工工整整的切口。
“拿去。”他有些不耐烦的把罐头递给言，言看着上面整齐划一的切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滚烫的红色汤汁在锅里咕噜咕噜，言每放下一样食材，就会叹一声气。
零问：“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姐姐。”
不知道姐姐大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姐姐？”零警觉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个姐姐？”
他得到的资料里，可从未提到过圣女有任何的兄弟姐妹。
“啊……”言自知说漏了嘴，心下慌然，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了两圈，故作镇定地解释道：“圣城里，年龄相近的人都互称兄弟姐妹，稍年长的神官则称为父亲母亲。“
“……跟过家家似的。”
“确实如此。”言盛出一小碗汤尝了一下，随即关了火：“可以了。”
刚出锅的汤香气扑鼻，混杂着番茄酸酸甜甜的气息，言把汤端到餐桌，拉开椅子，对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零拒绝得果断：“……我不吃。”
“为什么呀？”言不解，以为他是担心汤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故意在他面前喝了一口：“我又没下毒。”
零：“……”
真是倒反天罡。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怕你下毒？”零反问她。
言诚实道：“因为你看起来毒抗性很弱的样子。”
因为圣愿力的缘故，言可以一眼看穿大多数人的身体素质，包括有没有中过毒，耐毒性如何。
虽然毒抗不行，但是根据神殿教的评估档案的标准来看，零的机动性和攻击力倒是挺强的。
“……胡说八道。我只是不习惯吃热的东西，你自己吃吧。”
“可是我做了两人份……”言失望的垂下头：“这个汤不好保存，吃不完的话就只能倒掉了……”
听到要浪费自己花钱买的食材，零眉头一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先说好，我不会吃太多。”
言开心的给他装了满满一碗。
知道他不会在自己面前摘下口罩，言故意把自己那份端到沙发上：“我要看姐——咳，我要看神殿的访谈。”
末了，还像害怕被家长责骂的小孩子一样，歪着脑袋征询：“我可以在沙发上吃东西吧？”
“……随你便。”
厨房里又只剩下了零一个人，他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汤，喉头微动，咽了一下口水。
在确认言已被面前的屏幕牢牢吸引住了之后，他坐下来，试探性的喝了一口这碗所谓的“幸运汤”。
真是奇怪，明明都是些连他们这样的三等公民都可以买到的普通食材，只是放在一个锅里随便炖煮了一下，居然就能做出这样奇妙的味道。
温暖，酸甜，浓郁，貌似还有一些未曾尝过的甘香，不知是来自哪种香辛料。
要说比起外边餐馆里的食物，倒也不算是多么惊艳的味道，但是就是给人一种刚刚好的满足感，温度刚刚好，味道刚刚好，份量也刚刚好。
太奇怪了，再尝一口。
很快一碗就见了底，再看言，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窗边，零之前不许她动窗帘，她就对着面前沾满黄渍的灰色织布发呆，那碗喝剩了一半的汤也静静的躺在窗台上。
零有些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言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继续盯着窗帘，神神叨叨的答道：“月亮在等我。”
零咋舌，在心里暗自道了一句神经。
见她碗里的汤没少多少，零纳闷了，这已经是她要求的，亲自制作的食物了，难道还是不放心？
算了，肯吃东西就行，反正她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饿瘦点也没关系，不死就行了。
“咳，你明天要什么食材？”
“明天？”言回头，不解的看着他：“你明天也要进食？你怎么每天都要进食啊？”
“正常人谁不每天吃饭啊——不对，不是我要吃，是你要吃。”
“我不用每天进食的。”言说，“圣城里的规定三日一食。”
“你现在外边，圣城的狗屁规矩管不到你，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可我明天什么也不想吃。”
零：？？
言：？？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问号。
零一抹脸，重新梳理了一下思绪：“停一下，停……你是不是有什么进食障碍？”
言思考了一下回答说：“没有，只是不喜欢吃东西。”
“你不喜欢吃东西，怎么会学做饭？”零觉得这不合逻辑，“难不成这也是圣城的规矩之一？”
“那倒不是，只是每次【神圣恩典】前，圣女照例都要提前15天不吃不喝，我怕姐……我怕我挨不过去，就私底下备个小灶，食谱也是偷着学的，挑的都是些能快速恢复圣愿力的法子。”
“饿十五天？这有什么作用。”
“没什么作用啊，就是通过折磨我们，向世人展示圣城的诚意。”
言闭上眼，每次一想到姐姐要在那个冰冷刺骨的圣池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泡上十五天，她对那该死的神殿，该死的圣城的恨意就又加深一寸。
可最受其苦的姐姐反倒不以为意，无论言为她偷偷带来怎样的美味，她都不为所动，只是叮嘱妹妹：“别再这样了，被人发现了，又要被罚了。”
凄惨的月光洒在在她白玉无瑕的背上，映出了肋骨的形状，像一对即将破土而出，却又无论如何也不会长满羽毛的翅膀。
我们真的能高飞吗？
问题在喉头哽咽了多年，言却从来没有问出口过。
见她在发呆，零自顾自道：“你要是想挨饿我也没办法，不过我明天还是会买些食材回来，厨房的柜子里也有些应急食品……”
言明显没在听他说话，只是敷衍地朝他笑笑，坐到沙发上去继续发呆了。
第二天，言果然没吃任何东西。
第三天，也是如此。
零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催促：“食物在这里，爱吃不吃。”
到后来，催促变成了命令：“快点吃东西。”
最后，终于演变成了他最拿手的威胁：“你要是再不吃东西，我就划花你的脸，把你的腿打折。”
没想到言这几天摸清楚他的脾气之后，已经不怕他了，只是眨巴着眼睛，假装为他担忧，“要是我受伤了，雇主一定会扣你很多很多钱吧？”
精准的打击到了零的软肋。
“你#%^*…！”
以前的零一直认为，绑架勒索，这是二流刺客才会做的事，又麻烦，又费时费力。
事实证明，他以前的想法是对的。
不要硬去挤自己不擅长的圈子，零现在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零暗下决心，明天，明天一定要叫白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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