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沈少爷对脱离孟女士掌控的高中住校生活有多憧憬,倒也不见得。但有一说一,宿舍楼的环境也没他想的那么糟,似乎是重新翻修过的。
沈勘到403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人了。
靠阳台偏左的位置,那人在整理着下铺的床铺。听见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探着脑袋去瞧。
沈勘扛着大包小包一路爬到四楼,东西更是摆得把门都堵住。
“同学同学,我来帮你。”原先在收拾床铺的那人热心肠地帮他把东西挪进屋。
“谢谢。”沈勘说,“你也是12班的?”
那人点点头,自然地自我介绍道,“十二班须博乐,同学你呢?”
“沈勘。甚力勘。”沈勘说着,心里默念一下对方的名字,很快就给须博乐送上外号。
他不擅长记人名,一般都用人物特征来代指,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起外号的天赋型选手。
伯乐?这名字有点意思,干脆叫千里马好了。
“哦,你就是沈勘?”须博乐不知道沈勘偷偷在心里给他起外号,一拍脑门像是见了故人似的,“兄弟你睡我上铺。”
沈勘刚想问他怎么知道,须博乐往上指了指,二人目光移至须博乐上铺的床沿上,木栏杆处赫然贴着他的个人信息,从姓名到学号,乌拉拉的一长串。
他把那串纸撕了下来,没再多说话,转而打量起宿舍陈设。
四人寝,有独立卫浴,甚至还有空调,外加一个小阳台。
负责任地说,水禾这宿舍环境几乎能打败屿城百分之八十的高校了。在这座偏僻又相对落后的水禾镇里,更像是一颗沧海遗珠。
孟芝华在儿子中考前对市里各个高中都做过功课,宿舍环境也顺带着了解一番。可惜的是,这些信息到现在全都落了空。
对床的人大概还没来,个人信息只贴到上铺,到了下铺就空空如也了。
沈勘进屋后没把门关死,现下是虚掩着的,门口传来吵闹声。
“……我就知道你还会待在水禾……”说话那人停顿了几秒,中间似乎叫了个什么名字,“……咱们还真是有缘呐。”
被叫名字的那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又或者是说了什么,沈勘没有听见。
约莫拉扯了几分钟,宿舍的门终于被推开,进来了两个少年。
一个头顶着一撮黄毛,混混打扮。
身后那个高个子的……倔强小白花?!
沈勘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啊,看上去老老实实的,竟是混这种圈子的。
“我叫王征。”黄毛的手搭在小白花的肩上,说完又开始介绍身边人,“他是盛郁。”
被叫了名字的盛郁没什么反应,轻微挣了挣被王征钳制住的肩,没挣掉。
沈勘的眼神不再在二人身上打转,瞥了眼三号床的床沿。
王征?倒是和信息条对上了。
“哦,你好你好。”须博乐乐呵呵地回应。
除了千里马,其余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原以为这个盛郁只是被王征拉来串门的,可出乎意料的是,盛郁把东西全摊在那张下铺的空床上,温吞地开始铺床了。
再定睛一看,那捆大麻袋正是招生办推销的“宿舍大礼包”。
竟然真的有人会买这种东西,到底是老实还是弱智?
等盛郁把大麻袋全拆开后,沈勘又觉得大礼包还是挺值的。
大到床垫、被子,小到热水瓶,牙刷……果真是一应俱全。
王征从进门开始嘴就没停过,只不过就和盛郁搭话,即便对方兴致缺缺爱答不理,也仍旧没能拦住他的嘴。
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微妙,至少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熟稔。
不过对面是盛郁,一切就都合理了。
沈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距见面不超过两个小时的人下这么一个定义。
总之,很拽,看不顺眼。
“沈勘?”须博乐整理完东西,见沈勘在阳台抽烟,上去唠了两句。
“嗯。”沈勘应了一声,叼着烟从兜里掏出烟盒问,“来一根不?”
须博乐没拒绝,向沈勘讨了火也抽了起来,“你跟四号床那位认识?”
“不认识。”
沈勘不知道他哪里得出的结论,吐着烟圈实话实说。
“那就怪了,他看你的眼神……像是有好重的怨气,”须博乐从里面把阳台门关紧,小声说道,“这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像正常人。尤其是话不多的那位,难相处。”
和撞了自己的人住一间宿舍,没怨气才见鬼了。
“巧了,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沈勘笑了笑,对上千里马惊恐的表情才改口道,“开玩笑的。”
“你是市区来的吧?讲话不带乡下口音,哪个学校?我猜猜……”千里马换了个话题,看着沈勘床上的席梦思四件套,沉思了片刻,“英桥?还是伦华?”
沈勘摇头道:“一中。”
“一中?!”须博乐闻言差点惊掉下巴,食指往地下指了指,“你是说你从一中……考到这儿?”
谁不知道一中是屿城最好的中学,升学率能比别的学校高一倍多。
再者,屿城这样的教育圣地,政策制度把塞钱走后门的路子全都堵死了。沈勘初中能考上一中,也是有点本事,但不多,刚刚够格上个公办普高而已。
“哎,可惜了。”千里马叹息道。
这幅表情和查成绩时的孟芝华如出一辙,他们似乎都在为他叹惋。
可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他们又不是他,哪怕沈勘一遍遍重申这就是他的真实水平。
“不可惜,”沈勘勾了勾唇角,一脚把烟蒂踩灭,拍了拍千里马的肩,“好歹三年玩爽了。”
沈勘拎着书包出门,打算趁时间充裕熟悉下地形,毕竟日后还得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
从宿舍到教学楼不远,绿化带里拐个弯就能到。
高一(12)班在教学楼的顶楼末尾处,不难找,就是爬楼累得慌。
教室里的人挺多的,但因着相互不认识的缘故,都拘谨着。
沈勘挑了最后一排坐,他个子够高,以往也更习惯坐在最后,睡觉不容易被抓。
等了一会儿,宿舍的那几个也陆陆续续进教室。
沈勘趴在桌子上假寐,眯着眼睛偷摸注意着那对基佬的动向。
其实王征除了那撮非主流黄毛以外,长相还算周正,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勘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猥琐”二字,尤其是在对上小白花的时候。
颇有点像阿波罗和达芙妮。
就比如现在,小白花挑了个单排座位,黄毛没辙,只好坐到了他后面,盯着小白花后脑勺的眼神都能拉丝。
说不准小白花就喜欢这款呢,外表越是高冷,内心越是狂热。
很快沈勘又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这对死基佬只要不舞到他面前,怎么play又干他什么事?
摒除了杂念,假寐变成了真寐。
再一觉醒来,教室里人齐了,老师站在讲台上点名。
沈勘打了个哈欠,一转头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千里马。
“到我了没?”沈勘问他。
须博乐摇头。
沈勘“哦”了一声,倒头又睡下去。
不是哥们,你真是一中的吗?
这话须博乐没问出来,他对沈勘那句“也不是正常人”心存芥蒂。
“沈勘。”老师看着花名册,念道。
“到。”沈勘举起了手又放下。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空气都停滞了几秒。
千里马在底下捅了他几下胳膊,说道,“自我介绍。”
沈勘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个简单的点名,揉了把脸站起来说,“沈勘,一中来的。”
说罢,又很快地坐下。
就这么一个小过场引得周围不小的惊呼。
这还是到目前为止第一个一中来的。
前面人的自我介绍都是姓名加爱好,顶多再描述一下性格,到沈勘这里就变成了介绍学校,直接把模板改了,还小小地装了一波。
盛郁听到“一中”不自觉地往沈勘那个方向看,结果那人坐下了就没再睡了,刚好和他的眼神装了个正着,还冲他露出挑衅的笑。
绣花枕头的草包少爷,竟然还是一中的。
花名册点完,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班主任姓许,是位教英语的女老师。年纪不大,但当老师的嘛,身上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恨天高”踩在木质地板上“哒哒”作响,那声音堪比啄木鸟。
啄木鸟按身高给众人重新排了座位。
好消息是,沈勘待在了他的舒适区,雷打不动的最后一排。坏消息是,同桌是盛郁。
邪了门了,这什么第一眼法则?这破地方碰上的第一个人竟然能扯上这么多关系,又是室友又是同桌的。和这么一个闷葫芦做同桌,沈勘的嘴估计能退化。
倒是盛郁没露出他想象中的嫌弃表情,反倒因为没和王征坐在一起而松了口气。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位新同桌也不是什么善茬,不过是从虎穴掉到了狼窝的区别。
“兄弟,你那自行车算我欠你个人情,”既来之则安之,沈勘没想和新同桌结下梁子,“有难处叫沈爷,往后咱井水不犯河水,成不?”
对方只是抱臂看着他,不说话。
“兄弟?兄弟……呃盛郁?”沈勘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不耐烦道。
“谁是你兄弟?”惜字如金的盛郁冷不丁甩出这么一句,直接给沈少爷干哑火了。
重点是这个么?
啧,这语气在沈勘看来有点像在娇嗔,难不成是基佬特色?
不就一辆破自行车吗?至于小心眼儿成这样吗?
……看来这梁子是非结不可。
沈勘张着嘴,打算说些狠话耍威风。啄木鸟敲了敲十二班的门,“找几个人去图书馆搬书,辛苦最后一排的同学了……”
坐这位置就这点不好,时不时地拉去当苦力。
这会儿基本都是来搬书的,图书馆人还挺多。
说是图书馆,实际上跟仓库没什么两样,书捆在一起堆放在地上,下面随便垫了张纸。
沈勘是亲妈认证的“细狗”,拣了堆看上去最轻的,草草抱走了事。
能者多劳,说的就是盛郁。
夏季衣服穿得少,小白花平时深藏不露,搬书的时候那肱二、肱三头肌全显现出来了。实打实的书生面孔,金刚身材。
沈勘心底盘算着,要是他哪天和盛郁打起来,还真不保证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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