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晚，闵汇市清江大学北部海湾发生十三名留学生溺水案件，截至目前，已造成十二人死亡，一人重伤，案件发生后，引发闵汇市公安局、闵汇市公安局清江区分局极大重视，为避免矛盾激化事态扩大，公安机关将协同外联辅助成立专案组，后续案件进展请持续关注。”
越川与俞简站在闵汇市中心人民医院住院部五楼的开放式阳台上，日暮西沉，血红色夕阳将渺远的天际渲染成一片金光，隐约可见海天相接处云层翻滚，湛蓝得如同一幅出色的浮世绘。
“幸存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仍处于昏迷之中，什么时候醒来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主治医生将打印的诊疗报告单递给越川——
患者姓名Lavinia（拉□□亚），年龄22岁，性别女，不慎溺水，抢救前出现呼吸困难，意识模糊等症状，体格检查体温36.5摄氏度，血压90/60毫米汞柱，意识状态酣睡，双肺可闻及广泛湿啰音，口唇发绀。
初步诊断为溺水后综合征、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和肺水肿。
昨日在校园文化交流节现场精神力满满、向两人滔滔不绝介绍家乡特色的女留学生，此刻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一动不动，陪伴着她的只有机械循环的仪器嘀嗒声和管道中不停输送的新鲜氧气。
越川嘱咐医生道：“有什么新的情况及时告诉我。”
“我们会的，不过建议还是不要在病人刚醒来的时候就问话，毕竟她还要接受其余同伴无一幸免的事实，可能会对精神状态造成很大冲击，反倒是不利于你们调查。”
闵汇市中心人民医院的位置就坐落在市公安局的对面，几乎本市所有恶性案件与负伤公安机关人员都会轮流在住院部五楼住上一阵，就像是专为打击犯罪而设的后勤医疗基地。这位医生也是段泽介绍的，估计对流程、注意事项都很是熟悉，才会好心提醒他们。
越川用手机拍了一张报告单的照片，交还给医生：“我明白，多谢。”
“应该的。”
对话期间，俞简一直注视着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拉□□亚没说话，直到主治医生离开后才对越川问道：“有自杀的可能吗？”
“警方正在搜证阶段，暂时没什么发现，海湾废弃已久，周围没有摄像头，更不会有捕捞的渔民、渔船经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幸存者一人身上，现在只能等她醒来。”越川停了几秒后继续说道，“但愿她的内心足够强大，不至于被同伴遇难的噩耗击溃。”
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接连出事让整所大学所有师生人心惶惶，校内论坛上讨论热火朝天，谣言更是满天飞，有几个胆大的学生甚至拍下了第一现场高清照片，试图传上网络但很快就被公关撤下。
夜晚的海湾空旷静寂，只有几个身着制服的片警还在现场搜集证据。一块块庞大无比的礁石在退潮后裸露出来，奇形怪状，看上去狰狞恐怖。
“这么早就退潮了。”越川立于一块大石头上，点了根软中华，“看来是不可能被浪卷走的。”
同一地点的潮汐周期大约为12小时25分钟，相邻两天的退涨潮时间通常会在30分钟到1小时左右波动，现在距离昨晚受害者遇害时间不过半个小时，只能说明当时潮水早已退去。
“法医鉴定怎么说？”俞简站的位置比越川稍高，看得也更远些。
“根据内脏积水基本可以推测，死亡时间集中在晚上七点到七点半，幸存的拉□□亚最晚入水，因此得以抢救过来。”越川的侧脸被燃烧的火星映得亮堂堂的，注意到俞简凝视远方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那座山的山腰上，是不是有个人影？”俞简话音刚落，腿上的招魂铃就突然响个不停，清脆的铃铛声此刻却相当于一个警钟，重重敲击在越川天灵。
越川二话不说，就拉着俞简几步跳下乱石滩，朝着海岸线另一边狂奔。汹涌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将四只鞋润湿得阴冷无比，像是踩在一不留神就会下陷淹没的沼泽地。海风从跃动的两腿缝隙中钻过，吹得山底的丛林摇摆如鬼影，扑落几片枯叶。
山腰上的鬼影未动，像是故作挑衅一般，静静等待他们的到来。
有时候，我也挺想报警的，但是没用。越川一边想，一边加快步伐，小山坡并不陡峭，顶多算是丘陵地貌。由于人烟稀少，山坡没有铺设石块砌成的登山台阶，而是需要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不断穿梭攀登。
锯齿状树叶锋利非常，两人身上多多少少出现几道血痕。招魂铃仍在不断催促响动，在登上山腰的那一刻更是连续炸响。隐匿在树干中的黑色鬼影在见到二人后，轻笑一声便向树林深处跑去。
“你们终于来了……”S级恶鬼感情充沛得像是小学里朗读课文的孩童，她感叹道，“没让我白等。”
那声音穿过马尾松林梢缝隙，像是在耳边动人的呢喃。
越川将阴森森的枪口对准四处瞬移的鬼影，一声轰鸣冲天却被灵巧躲过，看不清面目的鬼影咯咯笑了几声，驻足于两棵茂密松树交错的枝杈上，俯视着二人。
“好可惜呢，没有击中……”鬼影虽没有表情，但明晃晃的就是在挖苦越川枪法不准，还需沉淀磨练，这和眼睛上翻、嘴角微翘的面露讥笑有什么区别！
“等等……”
越川早已不顾俞简阻拦，继续向前追击鬼影，当最后一发子弹从枪管射出，击中瘦弱松树树干后，地面顿时下沉塌陷，厚重稻草掩盖的陷阱露出了真面目，张开血盆大口将两人吞噬了个彻底。
“咯咯咯，掉进去了呢……”鬼影如同邪恶乌鸦般，在恶作剧得逞后奸笑两声，盘旋消失在了树林中。
俞简浑身沾满树叶泥土，指甲缝里嵌满沙砾，脚踝还在乱石滩里崴了一下，很是狼狈：“她刚刚在用激将法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了。”越川将手机对着洞穴外出口不断变更位置，没什么用，还是一格信号都没有。
“那你还！”俞简及时住嘴，将一大堆不经思考就能噼啪吐出的攻击生生咽了回去。
越川将手机塞进裤袋里，抬头望了望暗淡无光的星空说道：“想和你赏赏月，不行吗？”
“……”俞简冷淡地说，“那你还真是好兴致。”
越川两手指尖抠住黄土中凸出石块的尖锐部分，脚一蹬地，就靠着鞋底摩擦力翻身上去。
“就这么点高度，还想困住我，瞧不起谁。”越川将半个身子探到洞里，“想不想上来？”
俞简靠在洞壁，两眼目不转睛地仰视越川：“……”
“撒个娇我就拉你上来。”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直接闭上眼忽视了越川的话。
“快点快点，要不然那只S级女鬼追上来了，我都救不了你。”越川向洞口正前方张望了几眼，仿佛女鬼真的再次来临一般急促地说道。
“……”俞简仍然不为所动。
“哎呀，不就是让你撒个娇吗，这么倔，让你低个头服个软，有那么难吗？”越川开始了软磨硬泡，最后实在被逼得没招了，放出狠话，“既然某人自愿在这里孤独寒冷地呆一个晚上，那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成全他咯，我解开手铐走啦。”
“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话语权在你。”俞简的鼻音很重，大概是方才追赶大汗淋漓后，又吹了山间的凉风所致。
“但是选择权在你。”一只大手朝着俞简所在的方向伸出，五指骨节分明，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几根显眼的青筋如蜿蜒瀑布，坚韧地延伸。
俞简选择握住了那只手，一股强大的力道让他双脚悬空，轻松地被拉上了陆地。
越川提了提裤腿，在俞简面前蹲下：“上来吧。”
“……我可以自己走。”俞简拒绝了他的好意。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越川手臂圈围住了他的腿，将他扛上肩头，脱去他湿透了的鞋：“有些东西还是不能让你选。”
俞简的头垂靠在越川后背，山路崎岖坎坷，他也随着一颠一颠的。
“已经死了一遭的鬼，身子骨还这么金贵，稍微吹点风踩点水就冻着了，跑得快点就崴了脚，哎你以前是不是饱一餐饿一餐，有上顿没下顿的豆芽菜儿？”越川绕过一团团晶莹的水滩，边走边与俞简搭话。
“在你的脑子里，变态杀人魔和蔫巴豆芽菜可以划上等号是吧？”俞简的鼻音更重了。
越川忽然手一松，他就控制不住地下坠，而后又及时地抱住，反复几次。俞简像是走在波涛翻滚护城河上的独木桥，随时随地都会面临跌入深渊的危险。
“越川！很好玩是吧！放我下来！”他的两腿踢打着越川坚实的胸膛，然后被紧紧捉住固定，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不放。”
“放我下来。”
“不放。”
微弱的月光下，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到没入山底的乱石滩，被深夜的海风吹散，不留痕迹地融入山的沉默，彻底不见了。
越川：撒个娇嘛~
俞简：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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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留学生溺水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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