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雪夜归人

寒气肆虐,枯枝凝霜,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天地间只余冰冷和苍茫,无尽的白色却又给人独特的纯净和宁和。

老甄是个心细的,全然没忘自己的职责。眼见着这天飘起了雪,便招呼着江梧要回去。可江梧跟乡亲们喝得兴起,早把老甄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最后还是老甄不得不猛灌了她一大碗水,才拉回了几分清醒的神智。

江梧和老甄告别了村民就快马回城,江梧倚靠在车里,头脑还有些昏沉。老甄驾着马抱怨:“说好了早去早回,你倒好,喝得差点儿不省人事。”

江梧叹了口气,有些抱歉:“甄叔,今儿高兴嘛,您就别说我了,我下次一定......”

吁——

一声有力的马嘶声打断了江梧未说完的话,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险些从马车里摔出来。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车框上,这下彻底醒酒了。

江梧揉着头抱怨:“甄、甄叔,我知道我耽误了回城的时辰,但您也不能......”

“阿梧,前面、前面好像躺着个人。”

老甄吓了一跳,夜晚风雪刺眼,隐约瞧着有个东西动了一下,看着像是个人。

江梧呼了口气,躺着个人而已,非死即病。这风雪夜黑的,躺着个人总比站着个人好。

江梧理了理衣襟,抻了抻手臂,揉了揉被迫醒酒而昏沉的脑袋。眯着眼慢悠悠的起身,随意地坐着。她不准备亲自看,带着些许酒后的慵懒,声音很轻,“甄叔,你去瞧瞧还活着吗?”

老甄定了定神,提着灯笼小心靠近。

此人周身被白雪覆盖,想来已是昏迷许久了。老甄抚开面上的清雪,是个男子。身下的血液早已凝住,想必是受了很重的伤。若不是横在路中间,怕是要成孤魂野鬼了。

老甄赶紧探了下颈项,竟还一息尚存,还真是个心志坚强的人。

老甄快步折回,急道:“阿梧,人还活着!”

江梧这才下车,和老甄一道将人抬到马车上,想不到还挺沉。

“甄叔,来活儿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老甄会意,救人耽误不得,驾车疾驰而去。

江梧看着眼前这个身上残雪未融,浑身泥泞,衣衫破败,难以分辨五官的男人,如果他已经死了,她会让老甄给他盖一张草席,也算是最后的体面。可他既然活着,哪怕就剩最后一口气,她也要勉力一试。

她救人,不问出身,不问来处,不问缘由。

她做了该做的,至于其他的,就顺应天命吧。

马车停在了春声馆后门,竹月一听到铃声就赶紧出去迎人。门刚打开,就听老甄在外面急唤:“竹月,快去烧水,刚在路上捡了个人。”

竹月不疑有他,立刻到厨房烧水。

江梧和老甄将男人放在榻上,竹月端着温水进来,把屋子里的烛火点燃,这才发现男人身上已经干涸的血印,混杂着泥土,破败的衣衫已经和皮肤粘连在一起。

江梧俯身查看,男子整张脸冻得青紫,头发搅成一团结着冰,借着屋内的暖意正一点点地融化,灰白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江梧用剪刀边剪边扯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是戏服。

老甄有些嫌弃地说道:“难不成这人是个戏子?”

一旁的竹月没说话,江梧转头淡淡地看了眼老甄,半晌才说了一句:“甄叔,你还真是积习难改啊。”

老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便不再多言。

江梧发现男子身上有多处刀伤,但都不致命,可背部的一刀,深其见骨,足以一刀毙命。因其中夹杂着泥土,已经有腐烂感染的迹象。不知是他身体底子好,还是内心意志坚定,若换了旁人,就算没被砍死,也要被冻死了。

江梧转而去把脉,还淡定地吩咐着身后人:“去准备药水给他清理伤口。”

老甄自知理亏,拦下竹月,自发地出去准备药水。

江梧才刚搭上脉,男子却突然四肢抽搐,伴随着高热不退。竹月见状连忙上前将男子按住,江梧快速施针,男子这才稳定下来。

江梧再一搭脉,发现男子脉象沉弱紊乱,邪入心包、高热惊厥,看似与寒证无异,即便是高热惊厥也不该是此时发作,这症状,倒像是中毒之状。

而这种毒对应的解毒之法,竟与当年祖父研制的药物所对症状不谋而合。

江梧颤抖着收回手,神情严肃地打量着眼前昏迷的男子:你究竟是谁?

老甄用药水帮男子清理伤口,却见江梧神情复杂,问:“阿梧,你怎么了?”

江梧干搓了把脸,“没事,你先帮他处理伤口吧。”又看了眼竹月,吩咐道:“竹月,你去打盆水给他洗洗头,再找件干净的衣服,一会让甄叔给他换上。”

“那你呢?”

“我,我去给他配药。”

江梧心不在焉地出去了,老甄觉得奇怪,又给男人把了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得继续清理伤口。

江梧回到自己房内,取出藏于床下暗格里一颗药丸。

“阿梧,你要记得,无论是多么贵重的药,如果不能用于救人,那它将会失去它存在的意义。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可以用这颗药的人,无论他是谁,你都一定要救那个人……”

江梧看着手中的药陷入了沉思,不由得攥紧了药盒。不消半刻,江梧便将药兑水化开,回到房内,将药水悉数喂给男子。

忙活了一天,江梧已有疲色,竹月便让她去休息,自己来照看就行。江梧打了个哈欠拒绝了,“不用,你和甄叔去歇着吧,这个人我亲自照看。”

二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可见她一味坚持,终是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这药果真有奇效,不过半个时辰,男子的症状就稳定下来。江梧见状,也终于放下心来,疲惫感顿生,便倚在床边睡过去了。

次日天还未亮,江梧忽得从梦中惊醒,腿脚麻木难以站立,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她也顾不得疼,赶紧起身去检查男子的情况。幸好,一切平稳,只是要睡上几天才能醒了。

此后几日,江梧除了日常坐诊,剩下的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那个男人身上。甚至在前厅坐诊时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问一嘴:“那人醒了没有?”

老甄和竹月从不见她对谁这般上心,免不了好奇要问上一番:“这人你认识?”

“不认识。”

“那你怎么对他这么关心?你何时这么关心过一个病人?”

“病人不就应该关心吗?”

“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

“那大概是因为,这是从路上捡来的吧...我以前,可从没在路上捡过人。”

老甄、竹月:“……”

男子足足睡了五日才醒来,他的伤势已好了大半,但身子还很虚弱。他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陈设简单朴素,入鼻皆是药香。

这是哪,他已经死了吗?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门才一打开,屋外的风雪扑面而来吹得他摇摇欲坠,若不是及时扶住了墙,定要跪倒在门前了。

凛冽的寒风将他浑浊的意识吹醒,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竹月正准备去添些柴火,听到铃铛响起,一转身竟发现男子正衣着单薄倚靠在门边,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

“哎呀,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还出来了!”竹月赶紧上前将男子搀扶回屋,让他在榻上躺好。

“你总算是醒了,不过别是这天把你脑袋给冻坏了,你身子还没完全好,就这么出去也不怕冻着,要是再病了可不得了......”竹月仔细地给男子掖好被子,又把暖炉放到脚下给他取暖。

男子凝视着竹月,声音喑哑,“敢问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竹月柔声回答:“这里是春声馆,是个医馆,你已经足足昏迷了五日了。”

五日?男子勾起一抹苦笑,不知是祸还是福。

“你怎么了?”

“没什么,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竹月摆摆手,“我可不敢领这份功劳,救你的是我家的姑娘,她对你这个病人很是上心呢。”

一提到江梧,才发现光顾着同他说话,都忘了告诉她人已经醒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一句:“你好好歇着,我去告诉阿梧你醒了,你可千万别乱动啊。”

江梧一听人醒了,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赶回来看,老甄也跟着一起。

彼时男子仰靠在床头,额前散着几缕发丝,脸色苍白,但到底比刚救回来时看着精神不少。

男子一见江梧,素衣黑发,未施粉黛,眼眸深邃不惊,还带着些许清冷的疏离,他知道她就是救了自己的人。

正要作礼向她表示感谢,江梧却是一句话没说,一上来就把脉,让他生生地将话又咽了回去。

江梧仔细地把脉,又检查了伤口,确认没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你已经好多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养一段时日才能完全恢复。”

也是在这时,江梧才真正看清楚他的样子。

之前他都是睡着,但也可见其俊朗。如今醒着,虽仍挂着一丝病态,但另有一番滋味。眉如墨画,眼如清波,若他只是个戏子,身上却透着一股清雅的风度,遗世的风骨。

这不禁让江梧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同时又生出一种“公子只应入画,此中我独知津。”得欣赏愉悦。

男子抱拳行礼,“多谢阿梧姑娘的救命之恩,这几日多有叨扰,我即刻就会离开。”

男子作势起身要走,江梧见状直接将其按住,大声呵斥:“你是不是脑子冻坏了,这外面冰天雪地的你能去哪?何况你的身子还没好,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若是现在走了死在外面,那我岂不是白救你了?”

平日里遇到来路不明或者铁了心不愿再医治的人,江梧向来秉持着自愿原则,绝不强求,也绝不挽留。

今日他要是想走,她是不会强留的,可这个人是用祖父的药救回来的,要是又死在了外面,她绝不允许。

三人都被江梧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老甄和竹月愈发觉得奇怪了,这男子到底什么身份,怎么竟让阿梧突然转性了?

而男子则是觉得愧疚,认为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留一段时日,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男子轻咳了一声,又说:“是在下考虑不周,还请姑娘莫怪,我会好生休养,定不辜负了姑娘的相救之恩。”

江梧意识到自己方才太激动了,摸摸耳垂,故作随意地说:“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如今这副样子去哪都是问题,不如等过完年养好了身体,到时你要走,我绝不挽留。”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迟疑了一瞬,淡淡的声音:“我叫,郁金。”

“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允准。”

沈淮舟开启了他的镜中花,水中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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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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