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里玩了几天后，温笙和许家宁要各自回村了。
那天早上，苏玉一大早就起来给他们准备吃的。她把煮好的鸡蛋、包子、还有几个橘子装进塑料袋里，又特意炒了些花生米用油纸包好。
“饿了就在路上吃点，坐大巴也很辛苦。”苏玉把两大包吃的分别塞给温笙和许家宁。
“谢谢苏阿姨。”温笙双手接过，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谢什么谢，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女儿。这几天在家吃得怎么样？”苏玉拉着她的手说。
“吃得特别好，苏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温笙笑着回答。
“下次放假再来阿姨家，想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苏玉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是不舍。
李清妙在一旁插话：“妈，你下次换个大点的床给我呗，这样我们两个睡着就没那么挤了。”
“好，妈争取给你们换个大一点的房子，直接给笙笙安排一间房！”
李军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红包：“来，笙笙，阿宁，这是叔叔阿姨的一点心意，拿着。”
“李叔叔，这......您太客气了。”许家宁连忙推辞，把手往后缩。
“客气什么，快过年了，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能不给晚辈压岁钱。”李军把红包硬塞到他手里，又转头塞给温笙，“拿着拿着，都是心意。”
苏玉也笑着帮腔：“就是啊，咱们家不分什么外人，规矩都一样。”
李长水已经把行李拎在手上：“行了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他们去车站。”
李清妙挑眉问：“哥，还是你开？”
李长水开门的动作一顿，抬眼瞪她：“你什么意思？你忘了你哥是直线王者吗？”
“是是是，王者。”李清妙噗嗤笑出声。
温笙提着行李，转身朝苏玉和李军鞠了一下身子，乖声道：“叔叔阿姨，再见，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许家宁也点头：“谢谢叔叔阿姨的照顾。”
“下次常来啊！”苏玉一边叮嘱，一边不停挥手。
旧桑塔纳缓缓驶离小区大门，后视镜里还能看见李军和苏玉站在门口，冲他们挥手。
到了车站，李长水把车停在路边，帮他们把行李拿下来。温笙和许家宁要去不同的售票窗口买票。
“你们先去买票，我和清妙在这等着，帮你们看行李。”李长水说。
两人分别去排队买票。售票厅里人很多，大家都提着大包小包，准备回家过年。
温笙排了十几分钟的队，运气不错，买到了直达自家村的大巴票，这样就不用先到仓水县再转车了。下午一点半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
许家宁也买好票了，下午两点的车。
“都买了？”李长水问。
“嗯，买到了。”温笙晃了晃手里的票。
“那太好了，省得折腾。”李清妙松了口气，拉着温笙往候车大厅外的一排长椅上坐下，“来，趁着还有时间，我们聊聊。”
温笙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袋子放到脚边。李清妙凑近她，小声八卦：“你回村里以后打算干嘛？我打赌你一回去，村口的大爷大妈肯定全都跑来问你上大学的事。”
“我们村里还流行女子无才论呢，我这次带了点钱回来，看看能不能资助几个女生读书。”温笙说。
“笙笙，你高中时就在为这些事打算了吧？那会儿我还只顾着抱怨老师和作业，你就已经在想这么远了。”李清妙感叹。
温笙垂下眼说：“等我回去得好好问问我姐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跟我写信了。我总觉得，她可能有些事瞒着我。”
“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没法写信了。”李清妙安慰道。
另一边，李长水和许家宁也坐在长椅上聊天。
“阿宁，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李长水问。
“干活吧，然后进货，去镇上写春联卖钱。每年过年前半个月，镇上赶集的时候，摆个摊写春联，能赚不少。这次也有可能去仓水县卖春联，不好说。”
“能赚多少？”
“看生意好坏。”许家宁顿了顿，想了想才接着说，“这次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会在我娘开的茶馆门口写。茶馆挨着车站，人来人往，铺子前摆张桌子，再挂几副红对联，很容易吸引人。”
李长水一拍大腿：“还是我的好兄弟会赚钱！”
候车大厅的广播正在播报：“一三路乡村直达的乘客，请拿好车票准备上车！”
温笙拿起行李站起身，李清妙也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笙笙，到时候回学校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啊。”
“一定！”温笙用力点头。
她走到许家宁身边时，他正和李长水说着话，她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走啦。”
许家宁明显愣住，惊讶地转头看她：“要上车了吗？”
“嗯。”
“晕车药提前吃了吗？”
“嗯。”
“记得等等选靠窗的位置，往前坐。”
“嗯。”
许家宁看着她一副乖乖答应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还差一样，记得走之前再亲我一下。”
“嗯。”温笙再次俯身，这一次没有落在脸颊，而是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快得几乎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她直起身，抱着行李，背对着他小跑向大巴：“我走啦！开学见！”
旁边的李清妙和李长水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是我眼花了吗？”李清妙揉了揉眼睛，还没从刚刚那一幕反应过来。
许家宁抬手碰了碰唇角，低头抿唇笑，然后淡定地抬眼：“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李清妙：“......”
李长水：“......”
*
大巴一路颠簸着驶过乡间小路，窗外是冬日的田野，秸秆堆成了小丘。
温笙拎着行李下车时，就有人喊：“哟，温家的二丫回来了。”
好久没有听见二丫这个称呼了......真是一点都不怀念啊。那是她小时候最讨厌的名字，仿佛她这一辈子只是排行里的“第二个女儿”，没有独立的名字和存在。
温笙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从七大姑八大姨中脱身，直接往家里走去。
准备推开门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说笑声，热闹得不像家里平日的氛围。
她透过门缝往里望去，只见院子里摆了张木桌，上面放着瓜子、花生，温大志正陪着笑，温春花在一旁给媒人倒茶。
“你家春花年纪也不小了，长得水灵，人也勤快。我们家小子在镇上上班，一个月能挣三十多块，日子肯定能过得去。这门亲事，你们要是点头，咱们就算定下了。”
才三十......还没有自己当家教赚的钱多。
再等等，等春花愿意读书离开，她立马带她走。
温笙正计算着，成人高考的报名费、学费，书本费，再加上来回路费……她得存下多少才比较好时，忽然听到春花的声音：
“我觉得挺好。”
“我年纪也不小了，能有个稳定的日子，也挺好。”
院子里的大人们全都笑了，媒人更是连连点头，称赞春花懂事。
温笙听不下去了，拿着行李一路走到村口的河边，才停下脚步。
她蹲在河边，紧手臂，盯着水面出神。
自己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攒够钱，就能带春花离开，让她继续念书，有一个新的未来。
可如果春花自己并不想离开呢？如果她真心觉得嫁人就是最好的出路，那自己硬逼她读书，和当初被人硬逼着留在村里嫁人，又有什么区别？那自己所谓的“救她”，不就是换了一种方式的枷锁吗？
她忽然分不清，自己坚持的到底是春花的自由，还是自己心底渴望的那份“不一样的命运”。
冷风吹来，吹得她眼眶发酸。温笙抬手抹掉眼泪，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想清楚了，不管怎样，她必须要知道春花心里真正的想法。
温笙在河边蹲了一会，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心里估摸着媒人差不多也该走了，她站起身，提着行李往家走去。
推开院门时，院子里已经安静下来。木桌还留着没收完的瓜子壳和茶渍，春花正弯着腰，拿着抹布，细心地收拾残局。
见到温笙进来，她愣了愣，笑着喊：“二丫，你回来了。”
温笙行李都没有放下，直接走过去，拉着温春花的胳膊小声问：“春花，我都听到了今天你们说的事。你是真的想嫁人吗？”
“嗯，我觉得挺好的，我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而且对方我也见过，姓郭，人不错的，二丫你看了估计也会点头。”温春花羞涩地回答。
温笙努力压下心里的酸涩，声音有些发抖：“可......可那真的是你自己想要的？不是爹娘逼你，不是别人催你？”
“不是呀，是我自己想的。二丫，我羡慕你能走出去，可那条路对我来说太远了。我不想再拼命挣扎，我只想过得安安稳稳，想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温笙愣了很久，才慢慢松开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好。”
温春花些诧异地看着她，还想开口解释。可温笙只是勉强勾了勾嘴角：“姐，我路上累了，先回屋歇一会。”
“二丫，我们那屋被大弟占了，今天你要不和我一起去宿舍住？我室友前几天回老家了。”
温笙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行李，再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吐出一句：“好。”
[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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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大学番外（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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