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冲冲地回自己屋里,把自己经常用的小玩意都收拾了下,便下山到沁春城门口等北寰双子。
凌信与凌乐师叔长得很像。
一头短发,后面还扎着一根小编,腰上带着飘渺剑,一副少年人盛气凌人的样子,极其好认。
时均白躺在树上逗鸟玩儿,远远地便看见凌信驱车而来。本想直接上去打招呼,却发觉马车里只坐了一个人。
不对啊,不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吗?
怎么现在少了一个?
他当即就察觉这事不对,于是放了鸟儿,坐起身,眼睛一直盯着凌信的马车,悄无声息地一路跟着。
他跟着马车的时候发觉还有许多气息徘徊在北寰言的周围,北寰言与凌信被人跟踪了,他这样冒然过去接触可能会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故。
于是时均白决定一路跟着北寰言的马车,看看情况,在旁做策应。
不想北寰言没跟到,在雏凤楼里遇见了北寰舞。
“到了。”北寰舞指着门楣。
时均白从思绪里抽离,看向门楣,这大门外面修得极其秀雅低调,灰墙黑瓦,门口甚至没放镇宅的狮子,院墙一眼望不到头。
门楣之上赫然写着“宁宅”。
“这是……”时均白想着,“宁叔的宅子?”
北寰舞嗯了一声,两步跃上前去扣门。
这门不宽,不仔细看像是角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大约十岁的孩童。
北寰舞看见他,一脸高兴:“咦,你长高不少了呀,小平安。”
那叫平安的少年看上去很是腼腆,他扶着门,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舞姐姐。”
说着他便把门让开了。
北寰舞回头看时均白:“走啊。愣什么?”
时均白这才回过神,连忙跟着北寰舞进了宅子。
进了宅子,时均白才知道东陵第一皇商家宅奢靡的程度。在外面看不出来,进来以后绕过一座绿影壁,才看得见宁宅里面的样子。
时均白祖上盗墓起家,时家的产业之一便是古董行。
鉴赏古玩珍宝是他的必修课。
眼下看见一座碧绿色影壁,眼睛都看直了。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这整面墙都是用绿矾石雕刻而成。
绿矾石这东西本身就产量稀少,要凑成长约八丈,高约两丈,厚约六寸的影壁。这已经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弄得到弄不到的问题。
一般富商家里喜欢摆一些寻常人都认识的名贵物件,比如翡翠玉器、名家字画、以及珍奇树木,向外人炫富。
可到了宁弘这样的皇商这儿,他们便是喜欢弄一些寻常人不认识且稀有难搞、需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才能弄到的东西。
这个绿影壁就是这样一件东西。
有这样一件东西立在门口,时均白已经能想象得出这外表看似普通的“宁宅”内里到底有着怎样奢华装饰。
时均白望着这绿影壁,暗暗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啊……
“小平安,你们用过饭了吗?”北寰舞蹦蹦哒哒地往里面走,一边问平安。
平安不高兴地嘟着嘴:“我不小了。都十一岁了。”
北寰舞才不管他,按住他的脑袋:“比我小,你就是小平安!”
平安被北寰舞按得难受,也不知道躲,他老老实实被按着头,带北寰舞往膳厅去:“摆饭了,还没用饭。不知道你们会来,都是我们平日里吃的饭菜。”
北寰舞不在意这个,笑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最近都要住在这里,让膳房多准备些东西,我要吃好吃的!”
平安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儿去跟膳房交代。”
时均白跟在后面,缓步而行。
这宁府里面全是九曲回廊,比一般宅子构建复杂很多。
他一眼扫过去,不经觉得奇怪——许多建筑建造得不符合风水。
府里用来建造的石材与木料看起来都不像是东陵产物,有些来自于西域,有些则是来自于海上。
这地方……
时均白思忖片刻,快走两步追上北寰舞:“这宅子里是不是有很多机括?”
北寰舞回眸看他:“你看出来了?”
时均白道:“像宁叔这么大的皇商,应该是很重视家宅风水的。但这宅子跟一般宅子建得不太一样。很多重复构建的地方,有点像是用鬼门渊的阵法建造的。”
北寰舞挑眉点点头,笑道:“这宅子在宁叔名下,却是我爹爹买的,我娘设计,找你们家工匠修的。”
难怪。
时均白觉得这宅子构建有点眼熟。
北寰舞这么一说他基本明白这宅子的蹊跷之处了。
这宅子比一般宅子要安全得多。
因为地面上有阵法,地面下有暗道。
一眼望去,这宅子占地面积极广,依山而建,泊湖而居。
恐怕那山里,那湖下都有道路。
而这些看在时均白眼里与家宅风水布局不相符的地方,多半都是可以触发的机括。
住在这里确实很安全。
这宅子虽然没有按照规制建造,但里面风景独好。
红木搭建的长廊蜿蜒而去,消失在葳蕤林木之后。这院子走到哪里都有树荫遮蔽,凉风穿堂。
楼宇殿阁全都藏在林木之后,看不到全貌。只看见黑檐白墙。
再往远处看,春亭静立,水光斑斓。
脚下白石板铺的道路两侧种有大量的红色鬼魅鸢,这是暮云峰上鬼门渊一脉培养出来的幻花。香气淡纯,跟鬼门渊独门粉末搭配便可以使闻到这香味的人制幻。
这宅子面上建得纯雅,实则步步机关。
白日里有人,这宅子里的所有机括触发全部停止。可一到夜晚,打开机括触发的总闸。这院子便是有去无回的人间地狱。
平安带着北寰舞时均白走过一道小门,上了一座小石桥,上到了湖水上的九曲回廊,继续往院子深处走。
南境气候温和,即便是已经入了秋,依然感受不到凉意。回廊边小石岛上有花枝盘伸进回廊。
时均白推枝低头,粉色花瓣落了他一身,惹了些许年少风流在身上。
北寰舞走两步觉得廊边白色芍药开得正好,顺手折走一只,插在鬓发里,娇艳美丽藏都藏不住。
再转过一道弯,就看见了一间屋子。
有一老者在往屋里端饭菜。
看见平安来,立即驻足。
再往后看,看见北寰舞,惊得连忙快跑两步把盘子端进屋里,又出来。
“二小姐!”那老者看见北寰舞眼睛里含泪。
北寰舞笑得更花儿一样艳丽:“平伯。”
她跑过去,抱着平伯高兴地跳了几下。
平伯发觉北寰舞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连忙让北寰舞起来,问:“这位公子是……”
“时均白。”时均白先欠身一礼,“家父,时休。”
“哦,是时家大公子。”平伯连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快进来用饭罢,这个点了还没用饭,饿了吧!你们几个啊,都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千万不能饿肚子。”
平伯招呼三个人一起进去用饭。
这府邸住得人不少,打理花草,维护机括,打扫浆洗,干杂活的人凑在一起用饭也有五六十口人。
平伯把北寰舞时均白带进膳厅介绍一番,所有人都起来行礼。
北寰舞连忙摆手:“快坐下用饭吧,我没那么多规矩。我就是暂且在院子里住一段时间。”
平伯收了一张桌子出来,让他们先坐下吃饭。立即有人端来几盘菜,一盆子米饭。
平伯略带歉意对时均白道:“时公子,今日先将就一下。”
时均白倒是不在意:“没事平伯,我平日里跟师叔在山上,也是粗茶淡饭。”
“那就好。”
平伯笑盈盈地要给他们盛饭,时均白连忙起身接过来:“我来吧,平伯。”
平伯把木铲给时均白,看着他俊俏的模样,忍不住想跟他闲话:“时公子今年有十六岁了吧?”
时均白点头,把盛好的饭递给平伯:“是。早就满十六了。”
平伯笑着接过来道:“我听说你父亲准备给你议亲了。”
时均白愣了一下:“我,不曾听说。”
不知道为什么,白均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北寰舞。他一眼就看见挂在北寰舞脖子上,隐隐透出来的红绳。
北寰舞正在逗平安,逼他吃青椒,完全没听平伯在说什么。
平伯见他看北寰舞,转开话头:“小舞。”
“啊?”北寰舞手上忙着按平安。
“大公子怎么没跟你一起?”平伯问。
北寰舞转头看向平伯的一瞬间,平安终于得了机会,抱起碗就跑。
“哎!”北寰舞眼睁睁地看着平安跑到别的桌子上吃饭,不免有些不高兴,她鼓着嘴,“我哥啊,他住在官驿,不住这里。”
“大公子为什么住官驿了?”
平伯不解,明明府里条件要比驿馆好上许多。
北寰舞解释道:“我们这次来沁春城是奉了陛下密旨。他一出城就被人盯上了。他住在这里恐怕每天院子里都要死十几号人。”
平伯点点头,知道这事不是他应该继续往下问的了。
北寰舞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带着撒娇的小表情:“平伯,帮我们安排两屋子吧,我跟师兄暂且在这里住下。”
“好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平伯说罢便去隔壁桌子上喊人,去收拾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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