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不曾掉入土坑的歹人,冲至板车前。板车突然齐齐炸裂,车上的杂草中藏着爆竹,爆竹里暗藏铁蒺藜、飞蝗石、柳叶镖、流星镖、燕尾镖、梅花镖……一旦爆开,如天女散花,带着灼热射向贼人。石泉山庄的山匪们措手不及,连连挥舞着兵器退散开来。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啊!我的臂膀动不了了!”“我的脚!我的脚啊!”
蓝山雪从门缝里对对面的萧凌风摇动两指。麻药虽易解,但涂抹在暗器上,一时制住他们,还是有效的。
林长老窃笑出声,老万藏在蚁窟里的暗器,何时被小风的友人偷了出来?还开了刃?若是被老万知道了,怕是又要吹胡子瞪眼。
周长老掐一把夫君的胳膊,皱眉道:“噤声!”
林长老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也有不少贼人冲至农家院门外,却见地上突出密密麻麻的竹刺,阻人脚步。飞身上墙者,又是渔网兜头。渔网中嵌着剪刀、绣花针、锥刺,上面皆有麻药。一旦被刺中,又是动弹不得。
吴国良又急又怒,小小清河村,怎会有这许多机关?哪怕有药王谷援手,一群郎中又怎会做出这些东西?
这一番连环机关,石泉山庄带来的贼寇折损了近百人。倒也不见伤及性命,只是大伤小伤不断,很是头疼。
吴国良怒急攻心,狂喊道:“给我烧了这个村子!”
却见地上竹刺缩回地下,几户农家院门拉开,稀稀落落走出几个年轻人。
吴国良指着那几人,“杀了他们!”
悍匪们向那几个年轻人扑去,那几人扭头便跑。
大和尚朱胜江高喊道:“不要上当!”
吴庄主扭头看向朱大师,以眼神询问。
朱胜江道:“那几人必会将我等引入陷阱。”
吴国良气道:“不过寥寥几人,竟敢愚弄于我!我就不信,我这许多兵将,拿不下他们。”
朱胜江见庄主不听劝,暗自摇头。
吴国良心道:若是逮到这几人,必要活刮了!
石泉山庄几十悍匪跑过,又一户农家打开院门。只见一苍苍白发的老者,长髯及胸,被几个年轻人扶着走出。
吴庄主指挥手下追击,这几人沿着村中巷道仓惶逃窜,拐到了另一方向。
吴国良心下鄙夷,耄耋老翁都出动了,药王谷还能有什么手段?
却见又一对白发翁婆带着几个青年出现在眼前,朱和尚毛骨悚然。白发翁婆看似年事已高,却不见老态,身姿挺拔,鹤发童颜,可见年轻时容貌出众。那婆婆眼神凌厉,剑尖侧垂,一身掩饰不住的杀意。朱胜江心中惊呼,这位恐怕便是昔日名震江湖的周仙姑!
蓝山雪与武家兄弟并三个药王谷弟子,在一处巷道内,将几条铁索舞得直如风车一般。铁索连着飞爪,碰着衣物,必连皮肉一道撕扯下来。
围攻他们的几十人一时近不得身,但也都是经验老道的山林悍匪,仗着人数众多,欲将几人分开,一一击破。
蓝山雪与几个兄弟并不恋战,且战且逃,七拐八绕。
那轻功上乘的匪徒自墙头扑下,蓝山雪分出一只手,掷出两支袖箭。那人闪身躲过,便慢了一步。蓝山雪趁势跑至两个弟子身侧,收了铁索,拿出连弩,射向越来越多自墙头扑下的匪徒。
武穿山打声呼哨,蓝山雪与药王谷弟子转头又拐入另一条巷道。
萧凌风转身迎向追踪而来的悍匪,从腰侧拔出拂云和灵素两剑。手腕反转,带着两道剑花卷向来袭之人。
那领头两人一刀一剑,也不躲闪,直击萧凌风的剑身。萧凌风镇定自若,手下丝毫不乱,剑身微侧,贴着对方刃锋,滑向两人虎口。
那两人略略惊异,撤手闪身。萧凌风已飘至两人中间,一个旋身,右腿踢向使刀之人,双剑并击使剑之人前胸。那使刀之人挥刀砍向萧凌风右腿,却见他右腿稍抬,竟踩在刀背上,身子侧飞而起,射向使剑之人。
使剑之人才躲过了前胸袭击,萧凌风整个人又横扑过来,只得架剑相抗。使刀之人腾身劈向萧凌风头顶,萧凌风在空中一个筋斗,斜飘出去。灵素剑自对方使剑之人腰身划过,拂云剑自下向上撩向使刀之人。
萧凌风阵中接应的另一阵眼名唤刘楚楚,是刘师叔的女儿,自小拜在周长老门下。虽未出过山门,天资却也不俗。她顺着拂云剑的方向,侧手横出剑锋,与拂云剑一同逼退对方使刀之人。身形一转,长剑又封住对方使剑之人的去路。初次与萧师兄配合,倒有几分默契。
萧凌风见刘楚楚已牵制住使刀使剑那两人,微微一笑,余光望向戚简英和秦溪,及另外两名弟子。这四人脚踏七星,身形不断游走在场外,将追来的敌手或逼向阵心的萧刘二人,或边打边退往大阵集结的方向。
秦溪的一双峨眉刺在掌间转动,随着身法护住周身,腾挪之际劈甩绞扎,凌厉果决,一息间便带动数人抵挡她的攻势。戚简英身法快如鬼魅,只见残影,手中一对判官笔,上下翻飞,穿刺挑戳,专点对方奇经八脉。
另两位弟子同出越谷主门下,各执一柄弯刀,身法勇猛快速,刀刃亮如白昼,气势逼人。纵跳翻腾时刀随身换,劈砍斩削,几息之间便能带走数人入阵。
此阵内的几十悍匪下手狠辣,毫无章法路数。但他们仗着人多,摸清了敌方人数后,很快便将拉阵的四人隔绝开来,逐个攻击。戚简英和秦溪并两名弟子顿时应接不暇,险象环生。
萧凌风即刻飞身游走,身形飘忽,迅疾如风,四处援手。一招“拂云游四海”配合“灵素绕晴空”,双剑大开,气贯长虹,顷刻间打破悍匪们的攻势,将那几十人限制于阵中。拉阵的四人移行换位,再次将敌方往大阵方向牵带。
清河村西头有一片红枫林,萧凌风的大阵便设于此处。
大和尚朱胜江初次看到红叶纷飞中,那少年手持双剑,扫开追击而来的刀尖。横踩树身,一个倒纵,剑锋侧转,精准划过一溜武人肩井。
有那闪避不及的汉子大叫一声,肩头瞬间血流如注,手中兵器当啷落地。有那眼疾手快的,肩头衣裳被刺破的一瞬,已撤步抽身。
更多人手飞扑过去,却见少年脚下虚晃,略略一转,隐于一块大石后。眨眼间,又从众人身后跃出,腾身一跳,惊鸿掠影般带着两道白芒,斩向两个汉子后背。
朱和尚惊出一身冷汗,这小子双手不同剑技,不可小觑。他到底还是年纪小,当下尚且能被自己看到招数,倘若再有十年火候,恐怕天下罕有敌手。朱胜江一时头大,天下间敢使双手剑的,寥寥无几。今日却见如此年轻之人便有这等功力,暗暗懊悔这趟浑水当真不好趟。转头再看东面那白发婆婆,更是令人胆寒。
周长老见萧凌风使用双剑,心中一时激荡。江湖上能使双剑之人,皆是资质上乘的绝顶高手。药王谷中有双剑之能的弟子,百年来只出过三人,萧凌风、苏合香,还有自己和林哥的师父。少年时,自己总嫌弃林哥习武笨拙,师父却不让自己习练双剑。
“忆瑶,你天生心硬如铁,武学可练至巅峰。但若无爱人之心,练了双剑便会断情绝欲。”
师父教了林哥另一套剑法,说与自己练的剑法相辅相成,双剑合璧,将来会有意外的收获。林哥是个很好的人,林中的雀鸟、路边的猫狗有了伤,他都会去救治。他能痴迷于钻研疑难杂症不眠不休,然而一旦论及习武,便手足不听使唤,师父教授的剑法总是无法连贯。
周长老甩掉脑中杂念,忽觉身后异动,扬腕一剑扫开身后几人,却见老伴已躺在脚下,胸前扎进一柄匕首。周忆瑶惊得魂飞魄散,慌忙拔去匕首,点他胸口穴位,却被林子墨按住手。林长老从怀中掏出一面被匕首扎裂的铜镜,笑道:“我没事。”
周长老冷脸推开林长老,林长老起身执起剑,警惕地背对周长老。
周忆瑶心下一软,知他适才因自己分心,来不及挥剑,竟敢以胸膛为自己挡住偷袭。周忆瑶转过身去,左手握住林子墨手腕,“林哥,你使青冥剑法。”
“我不行,跟不上你。”林子墨一听便知,那是少年时师父让他练习的剑技。师父说有朝一日,与师妹双剑合技,必能横扫天下。自己却一直练不好,跟不上师妹的身法和招数,也没有雄霸武林之心。自己打小偏爱侍弄花草,只盼着师妹不丢下自己便好。
“没事,我带你。”周长老带着林长老拔地而起,宛若两条游龙临空翱翔。周长老的长剑刺向敌方一名高手前胸,那高手含胸提剑抵挡,林长老的长剑斜刺里竟从那高手腋下穿过,将他腰侧划开一道血痕。那高手惊叫一声,跳开数步。林长老也惊叫一声,眼睛晶亮,看向周长老。周忆瑶抿嘴一笑,“再来。”林子墨心中惊喜,娘子竟能带我御敌了。
林长老虽然剑技不堪,轻功还是跟得上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跟着师妹跑路飞快。林长老想起少年时,师妹见他使错招式,便径自一旁单独习练。林子墨赌气躲在花草丛中,等着师妹练完剑过来找他。
而今师妹却愿意带着自己应战,不再抛下他离去了。
林长老暗自得意,老万若是看到我与娘子如此恩爱,怕是要嫉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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