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噤声!小侯爷的事也是你敢多嘴的?莫不是不想要命了?”
“好好,小的不敢多言,平哥你要罩着我啊!我是真怕到小侯爷面前听差。”
那名唤平哥的下仆叹道:“唉!柳家那小子看着本分老实,却也不知为何惹得小侯爷如此动怒。”
蓝山雪心惊:柳家那小子?必然是袁和了!已被赵笑仁杀了吗?还被抛尸?抛到侯府外?还是就在侯府里?难道就近掩埋了?
傅花卿穿过弯曲石径,从小园中绕出,眼前一片开阔。
远观之,有零星家将勾肩搭背走过。
地面草色平整,有马匹踩踏的凌乱痕迹。四维有靶场、沙坑、障碍、草垛,几处兵器架上稀稀拉拉挂着矛戈和弓箭,想是侯府众人研习骑射、排演阵法之地。
校场外有连排的马厩。
傅花卿避开耳目,进入校场查看许久。注意到校场中央的草地上,有固定支架和锁链,支架下有干涸的血迹。
楼心月掠过几重院落,来到侯府后院。最大的一处院落肃静无声,院墙外多人把守,应是伏威侯就寝之地。其次便是眼前雕金描朱、极尽华奢的庭院。
楼心月潜行到墙边,一道轻微铃声响起。楼心月心道不好!此处竟有阵法!
楼心月展开飞萍渡身法,一个倒纵,腾跃出数步远,一溜烟飘向竹林间。
庭院里登时一盏盏灯烛亮起,脚步纷杂。一道男子声音怒喝道:“谁人来此作祟?”
楼心月眼见身后追来的人越来越近,扭转方向逃向旁边一处清幽小院。那角门处只有两个打瞌睡的老嫲嫲,此时还未被惊醒。楼心月闯入小院里,左右看看,跳入西厢一间开着窗页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两个沉睡的小丫鬟。楼心月倏地滚进一张床下,屏息凝神。
院外有人高声叫喊:“妹妹!醒了吗?”
小院中顿时杂乱无章,各屋中的侍女皆被惊醒,开门出去。
“拜见小侯爷!”小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莺声燕语。
此屋丫鬟也被惊醒,慌乱地披上外衣,跑了出去。
主屋小姐开门出房。
小侯爷询问众人,此间可有异动?众人尽皆茫然不知。
那小姐挥退众人,与小侯爷亲切交谈。
“这里哪有什么异动?想是又有野猫撞到你那阵法里了。”小姐娇笑道。
赵笑仁道:“或许真是我多心了。你我婚期将近,却要各自嫁娶,哥哥实在舍不得你。”
小姐轻叹道:“舍不得又能如何?爹爹的旨意,谁敢违逆?”
赵笑仁也叹道:“我恨不得今生未曾与你血脉相连。”
小姐轻淬道:“便宜都被你占尽了,你还想怎样?”
赵笑仁笑道:“今日你怎不来陪我?”
小姐吃吃笑说:“身子不爽利,你还是去找你的通房吧!”
楼心月在床底一阵恶寒,只怪自己功夫不济,否则定要宰了这对狗男女。
那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赵笑仁临走时捏了一把小姐的脸。
小姐娇嗔道:“你弄疼我了!快走快走!”
好容易周遭总算声息渐消,回屋继续睡觉的两丫鬟倒是来了精神,春心萌动地称赞小侯爷俊朗不凡。
楼心月不耐,从床下滚出,点了二人睡穴,跳出西厢小屋。院中已无人,楼心月踩上屋檐观望。伏威侯府外紧内松,越是内院附近,暗哨越少。楼心月观望到西北处有数点蓝色幽光,心中思量片刻,朝着那方飞纵而去。
萧凌风转到侯府深处,几座高大的石屋,里面透出不详的血腥气,和淡淡的石灰味。萧凌风数了数此处的明岗暗哨,竟有十数人。不过,此时至少一半人已半寐。
萧凌风想了想,摸出怀中一只白瓷瓶,右手捂住口鼻,左手一搓瓶口,木塞被他拨到指间。瓶口迎风飘出一股微甜花香。
那十数人扑通扑通,挨个栽倒地上。一位中年守卫察觉不对,未及呼喊出声,萧凌风给他脑后补了一记手刀。
萧凌风推开石屋大门,闪身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萧凌风打开火折子。眼前是一间空旷的刑房,墙上挂着沾血的皮鞭、狼牙棒、烙铁、夹板、铁锤、铁索等刑具。几只刑架上,血迹斑斑。
萧凌风摸索着墙壁,总觉得那一丝石灰味来得蹊跷。
西墙敲之中空有回响,萧凌风想到,若是蓝山雪在此,找到开墙的机关,当是轻而易举。自己查找,倒要多费一番功夫。
所幸这功夫也没用多久,萧凌风注意到刑房石桌上一盆格格不入的永生花。萧凌风欲拿起盆景,纹丝不动。萧凌风尝试转动盆底,果然,西墙缓缓向左侧移动,豁出一扇门的距离。
萧凌风进到门里,登时被两排阴森的头颅震惊住!
外间有人靠近,萧凌风熄灭火折,倏地飘出石墙后的密室,与那人交手。那人边招架边低声道:“萧兄,是你吗?”
傅花卿摸到此地,紧张万分。在屋外见到东倒西歪的侍卫,想到可能已有伙伴进入石屋。他刚进了石屋,便被人偷袭。这两日与萧凌风交手几次,此时对方掌风的走向有几分熟悉,便试探一问。
萧凌风收了手,点起火折。
傅花卿松一口气,问道:“此间有何异状?”
萧凌风道:“你来看。”
傅花卿跟随萧凌风进了密室,也被惊呆。
傅花卿缓过神来,怒不可遏,“伏威侯府如此残忍好杀?”
“这炮制首级的手法……”萧凌风沉吟,“好似边军所用。”
“不奇怪,”傅花卿道:“伏威侯原本便是边将出身,九年前伤了腰骨,方才回京赋闲。”
萧凌风仍觉不对劲,一时想不到更多,此刻抓紧时间辨认出袁和更为重要。
硝制过的头颅面目与生前略有出入,萧凌风通过骨相辨认了一阵,只有一颗年轻男子的头颅与袁小青有七八分相似,应该就是袁和。
萧凌风将那头颅用白绸裹好,放进鹿皮袋,拍拍头颅,“乖,我带你走。”
忽而听得西北方向有春哨的响声,萧凌风迅速与傅花卿将密室、刑房恢复原状,朝着哨声飞掠而去。
蓝山雪与楼心月前后脚到了侯府后院一片鬼火憧憧的荒凉之地。这里看守出奇地少,只在院墙尽头角房里有两个军士模样的人喝得烂醉,抱怨此处不详,在此值守晦气得狠。
蓝山雪与楼心月找到鬼火磷光的位置,发现此处有几十座稀稀落落的土包,新旧不一。两人商议,若如灶房外下仆所言,袁和恐怕已被赵笑仁射杀抛尸。如若就近处理,恐怕尸身就在这些土包下。
袁和最后一次出现在柳家,离现今已过去七八日,楼心月提出查看十日内的新坟。
蓝山雪吹了几声春哨,召唤风花二人后,便与楼心月观察坟冢土色。没想到几日功夫,此处便有四座新坟!蓝山雪嗟叹连连,直呼伏威侯府竟是如此草菅人命的地方!
确认了坟堆,蓝山雪从后背木箱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折叠铲,又掏出一只带有四个轮轴的小木车,他将折叠铲上的伸缩杆安装到木车上。打开木车,里面有许多精密的齿环相扣。蓝山雪戴上鹿皮手套,掏出一盒油膏,用小毛刷给齿轮、滑轮上油。
楼心月轻声问道:“这是何物?”
蓝山雪道:“此物名为石脂,或曰石油,不可直接用手触碰,有毒的。”
楼心月仔细观察小车内部,“为何在机关里擦抹此物?”
蓝山雪答道:“权作润滑枢纽之用。”
小车发出轻微咔哒声,蓝山雪与楼心月心惊起身,惟恐小车声音让角房值守那两人听见。
却见院门处两道黑影掠来。
楼心月拉下蓝山雪伏在草丛里。
两道黑影落在蓝山雪和楼心月面前。
萧凌风叹一口气,“你俩如此粗心!弄出这般动静,却不把守卫解决掉?”
两人低下头去。
傅花卿安慰道:“放心吧!我们把角房的人敲晕了。”
萧凌风抱臂看着小车与铲,“搞这么复杂?自己铲两把土不就行了?”
蓝山雪理直气壮道:“能以机械之力,何劳亲自动手?”
傅花卿扶额,知识就是力量,有技能的人就是有理。
那小玩意看着虽小,驱动起来速度倒是飞快,力道也足。小车往前移动,小铲噗噗向左右倒土,不一会儿便铲平一个土包。
萧凌风赶紧叫停,惟恐伤了里面的尸体。蓝山雪抱起小车,小铲还在空中挥舞。蓝山雪咔哒锁了枢纽。
几人将浮土扫去,里面却是一具女尸。
接连挖开三座土包,终于出现了一具无头的年轻男尸。
蓝山雪惊叹,凶手好生残忍!竟连全尸都不留!
“这可如何是好?没有头颅,我们无法辨认是不是袁和啊?”
傅花卿道:“不会有错了,就是他。”
蓝山雪这才看到,萧凌风从腰后取下一只皮囊,掏出了一颗头颅。
硝化头颅基本保持原貌,与尸身腐烂不同,但切口处可以接得上。几人一夜的冒险与辛劳,并未白费。
这具尸身散发着刺鼻的尸臭,血肉腐烂,已有液化成泥的迹象。
几人不由裹紧了蒙面巾。
注5:永生花盆景,参见故宫宝石盆景。
注6:人头墙,中国考古博物馆存,记录了商代人殉人牲制度,此处化用。
注7:关于石油的文献记载,《易经》《汉书》算是今见最早,《博物志》《酉阳杂俎》《元和郡县图志》称为石漆、石脂,《太平广记》《梦溪笔谈》以石油命名。
注8:我国四千年前遗址出土有铜齿轮形器,春秋遗址出土有成套齿轮陶范,战国遗址出土有棘轮装置,秦汉有多组齿轮装置。
注9:战国《墨经》中有关于滑轮的记载,中国古代多称为滑车。
注10:自动驱动装置,《西京杂记》载,张衡、马钧、祖冲之皆复原过自动驱动的司南车,利用齿轮传动系统和离合装置。马钧的水转百戏使用的也是自动控制装置。汉至宋仪仗使用的计里鼓车利用齿轮差动原理,“递相钩锁,犬牙相制,周而复始。”
注11:裹紧蒙面巾的行为,尸臭会让人中毒,风花雪月把蒙面巾当口罩使了。直接接触腐烂的尸体也会中毒,萧凌风验尸会戴鹿皮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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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回 闺怨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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