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大有人再去关心明月关的白雪。王城外的护城河仍旧静静的流着,几百年前战场上的折戟和铁箭头,早都沉到了水底。
现在是咸阳城最好的季节。因为战场远离了益国的故土,所以益国的人们一边准备着即将到来的秋收,一边思念着战场上的亲人,寻常士兵都穿着母亲纳的布鞋或者穿着妻子缝的衣衫。那么,有人在思念秦契,有人在思念景越吗?
景越在秦契床边坐了一会儿,鹤心从外面端了一碗药进来,也没说话,放到桌子上就走了,装作看不见他们。秦契和景越见了鹤心这样子,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景越把秦契的上半身稍稍垫高,准备给他喂药,才喂了一勺,秦契因为烫躲开了,说道:“你搁那吧,凉点再喝。”
他们正说着,河檀甲睡醒了从外面走来,说道:“景将军,对不住啊,睡着了,陛下醒了吗?”边说边走进屋中,一进屋便看见秦契正笑眯眯地看过来,河檀甲忙止住步伐,在门口半跪下说道:“陛下恕罪,卑职护驾不利。”鹤心听见动静从屋外看过来一眼,景越也回头看着秦契,表情有些不一样。秦契回看了景越一眼,景越便放下心来,秦契说道:“起来吧老河,景越都跟我说了。”
河檀甲“嘿嘿”一声起身上前,说道:“陛下感觉怎么样?”秦契只能举起整个不能回弯的胳膊说:“我现在感觉很不好,就没这么窝囊过。”景越把秦契的胳膊小心地放回去,跟河檀甲说道:“走吧,审审去吧。”
景越突然站起来,眼前还有点发花,河檀甲问道:“你还没吃呢?”秦契跟河檀甲说道:“让伙头做点饭来,咱们在这吃,还有鹤心姑娘。”河檀甲点头称“是”,出门本来要对门口执勤的士兵严厉喊道:“饭呢?”没看见鹤心就在院中,鹤心猛地起身,冲河檀甲喊道:“没完了你们。”发泄以后,站着与河檀甲对峙了片刻,手背沾了沾眼泪,又坐回荔菲苍的棺木旁边。
门口守卫的士兵也吓了一跳,河檀甲摆了下手,让那士兵赶紧去准备,然后河檀甲马上冲鹤心作起了揖来,连忙说道:“对不住对不住,鹤心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鹤心看着荔菲苍的棺木,想到这些天来河檀甲和景越在她面前卑微地忙前忙后,想到这俩个人也频频挺身而出为她挡过刀剑,再想到这些年悬宫的关照,越发觉得刚才的脾气发得没有道理,但是话一说出去也收不回了。再一想到以后这些事再也没有人挡在她面前,再也没有人陪着她、保护她,没有条件地爱护她,鹤心便止不住地委屈。其实再一想想,从荔菲苍老爷子遇害到现在,鹤心也确实没找到机会大哭一场,千万般滋味涌上心头,鹤心趴在荔菲苍的棺木沿上,哭得撕心裂肺,止不住。
这哭声让这三人都揪起心来,想到荔菲苍老爷子生前的音容笑貌,一边训斥着他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边什么灵丹妙药都舍得往他们身上用,奚满子已经隐世多年,暂且不提,只有荔菲苍还像家中长辈一样还护着这帮“爱胡闹的小年轻”,算是悬宫的一枚定心丸。河檀甲看着鹤心,竟然跟着红了眼眶。
景越又试探着看看秦契,秦契说道:“不是,你今天怎么了,你老看我干什么,咱们这事办的,就算人家鹤心姑娘拿刀砍咱们,咱们也得忍着。”鹤心的哭声放缓,变成了呜呜声,秦契看着景越,有心无力,只能往外瞥瞥,催促道:“你快去看看。”
景越点头,转身出门去,河檀甲求助地看向景越,景越拍了拍河檀甲的肩膀,与他擦身,走到鹤心旁边,鹤心的头埋在臂弯里,止不住地抽动。景越看了,心缩成皱巴巴的一团,手犹豫着抬起,又犹豫着放下,反反复复几次,景越把手搭在了鹤心的肩膀上。将军的手掌上有那么厚的一层老茧,厚到他都感觉不到烫了,厚到和决绝的剑柄融为一体。可是当将军放下剑,护着该护着的人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极为生动的感觉了。被这样的手护着的人,该有一种巨大的安全感。
鹤心替我们感受到了。景越手上的温度引起了一场体内激素的巨变,鹤心心中巨大的伤痛和缺口,都因为她信任这些人,因为这只手上带有的承诺而稍稍抚平了。景越家里还有个弟弟,但景越几乎从没跟他弟弟说过一句软话,此时他也不免生涩地说道:“鹤心,以后我就是你哥哥,我来保护你,照顾你。”
鹤心哭着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只眼睛看向景越,表达着她的信任和谢意。景越托起鹤心的胳膊,扶她站起来,鹤心也跟他们一样,连日来未曾睡过一个足觉,也没顾上吃一顿饱饭。内疚的鹤心与正自责的河檀甲对视一眼,一切自以为应致的歉意和同袍之间的体谅,都在这一眼中尽数释怀了。
景越扶着鹤心走进主屋,从鹤心的身影出现以后,秦契的视线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鹤心累得面无血色,哭得又眼眶红肿,许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毛躁地披着。景越扶着鹤心坐在主屋桌前的椅子上,鹤心看见秦契床头没喝的药,只说了一个字:“药。”可是一开口便又忍不住地想哭,嘴唇和声音又颤抖起来。
秦契连忙反应,急切说道:“是是,药,药,药。”但是秦契自己翻不了身够不着,着急地冲景越叫道:“药,药,药。”景越也反应过来,急忙走过来,也跟着忙忙慌慌地说:“药,药,药。”递给秦契后,秦契抬头一饮而尽,嘶哈一声,因为喝得着急,胃里又没有东西,一时有些干呕,秦契强压下来,急忙说道:“喝了喝了,刚太烫,我忘了,你看,都喝了。”鹤心因为这二人的反应感到安慰,抿着嘴唇,看着地面,强忍着泪意,屋中沉默了一会儿,只听秦契也悠悠地开口说道:“鹤心,别怕。”鹤心更使劲地抿住嘴,忍不住了,便转过身去。二人看着鹤心疲累瘦弱的背影,心里也不好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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